第72章 金帐惊雷-《龙椅之上,成就千古一帝》

  北狄王庭,金狼大纛在深秋凛冽的朔风中猎猎作响,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金狼图腾,此刻却仿佛被无形的阴霾笼罩,失去了往日睥睨草原的光泽。自云州城下铩羽而归,炮阵尽毁,粮仓被焚,精锐折损,一连串的惨败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套在了阿史那颉利的脖颈上,也勒紧了整个王庭的咽喉。

  巨大的金帐内,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汗臭味,以及一种无声的、压抑的恐慌。厚重的毡毯上,阿史那颉利半靠在铺着整张雪熊皮的软榻上。他昔日雄壮如山的身躯,此刻竟显出几分佝偻,华丽的貂裘裹在身上,也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原本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浑浊而黯淡,只有偶尔闪过的暴虐光芒,才依稀可见那位曾经叱咤草原的大汗余威。

  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渗出暗红血迹的绷带,那是云州城下急怒攻心、旧伤迸裂的证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王庭最好的萨满和随军巫医日夜不停地在他榻前念咒、敷药,空气中飘荡着各种草药和神秘香料混合的、令人昏沉的气息,却丝毫无法驱散笼罩在金帐上方的死亡阴影。

  然而,身体的重创,远不及内心的煎熬。一种如同毒蛇噬心般的猜忌和冰冷的恐惧,正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

  “咄吉……我的好弟弟……”颉利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金帐穹顶那象征着永恒腾格里的狼首图腾,眼神却空洞得可怕。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片段疯狂闪现:咄吉在云州城下“忠言劝谏”自己撤军时眼底那丝难以察觉的讥诮;回到王庭后,他雷厉风行地“彻查内奸”,将一个个老牌贵族、手握重兵的万夫长以各种“通敌”、“懈怠”、“贻误战机”的罪名拖下马,或斩首,或褫夺兵权,换上他自己提拔的亲信;那些被清洗者临死前投向自己、充满怨毒与不甘的目光;还有那些原本忠于自己的部落首领们,在粮草短缺、前途未卜的阴影下,面对咄吉日益增长的权势时,眼中闪烁的犹豫与动摇……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哪里是“彻查内奸”?这分明是借着自己的刀,在清洗异己!在剪除自己的羽翼!在……收买人心,扩张势力!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胸口的伤痛更甚,瞬间冻结了颉利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咆哮。不能乱!不能慌!长生天在上,我阿史那颉利,还没有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浑浊的眼中,属于草原枭雄的狠厉和深沉算计,如同沉入冰湖的巨石,一点点重新凝聚。他需要证据!铁一般的证据!证明咄吉这头养在身边多年的恶狼,终于露出了反噬的獠牙!

  “巴图!”颉利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穿透了金帐内压抑的寂静。

  帐帘无声掀开,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来人约莫四十许岁,身材异常魁梧雄壮,脸上交错着几道狰狞的刀疤,其中一道斜贯左眼,留下一个空洞而狰狞的眼窝,仅存的右眼却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岩石般冷硬的光芒。他身披一件毫不起眼的陈旧皮甲,气息沉凝如山岳,正是颉利最隐秘、最忠心的影子——“独眼狼”巴图鲁!他是颉利幼时的伴当,无数次从死人堆里将颉利背出,身上每一道伤疤都代表着对金狼大汗的绝对忠诚。他掌控着一支不属于任何部族、只听命于颉利本人的“血獒卫”,如同最忠诚的猎犬,潜伏在草原的阴影里,只为主人亮出獠牙。

  “大汗。”巴图鲁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仅存的右眼如同最精准的标尺,锁定了颉利。

  颉利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榻旁的一个矮凳。巴图鲁会意,沉默地起身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查得如何?”颉利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可闻,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和刻骨的寒意。

  巴图鲁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严密的薄册,双手奉上:“大汗,血獒卫密报。二王子咄吉,自云州归来后,动作频频。”

  “其一,清洗名单上,被处决的七名万夫长,三人曾公开反对过二王子提拔其心腹执掌部落兵权;四人曾在去年‘那达慕’大会上,因草场纠纷与二王子亲信部落发生冲突,并占据上风,使二王子颜面受损。其‘通敌’证据,多为孤证,或由新依附二王子的中小部族首领指认,疑点重重。”

  “其二,二王子以‘稳定后方’为名,将原驻守王庭西面‘白狼口’险关、隶属于‘苍狼部’的精锐骑兵三千人,调防至其母族‘黑鹰部’领地附近。而接防白狼口的,是其新近招揽的‘秃鹫部’骑兵,该部族首领与二王子母族联姻不久,忠诚可疑。白狼口乃王庭西大门,咽喉要地!”

  “其三,王庭粮秣供应,原由‘金帐库’统一调配。现二王子以‘各部自筹、加快周转’为由,将半数存粮直接划拨至其亲信部落及新依附的中小部族,美其名曰‘共度时艰’。然据查,这些部族实际消耗远低于划拨份额,粮秣去向……不明。”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巴图鲁仅存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芒,“血獒卫在追查‘野狐岭’粮仓被袭线索时,于‘鬼见愁’山道附近,捕获一名重伤濒死、伪装成牧民的汉人暗哨!此人身上搜出特制强弩及淬毒箭矢,与袭击粮仓的汉军所用制式吻合!其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上,标注了一条极其隐秘、绕开所有王庭巡逻队的山间小径!而这条小径……恰好在事发前五日,被二王子以‘防止汉军斥候渗透’为由,下令撤走了原本固定的三支巡逻队!改为……由其亲信卫队‘不定期巡查’!但事发当日及前后,并无任何巡查记录!”

  巴图鲁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波,但每一条信息,都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颉利的心上!疑点!赤裸裸的疑点!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咄吉!很可能就是勾结汉人,自毁粮仓的幕后黑手!为了削弱自己的威望,为了制造混乱,为了……夺权!

  “砰!”颉利猛地一拳砸在身下的熊皮上!牵动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蜡黄的脸上瞬间涌起病态的潮红,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近乎疯狂的杀意!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被彻底激怒!

  “好!好一个阿史那咄吉!本汗的好弟弟!”颉利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尽的怨毒,“原来……你才是那条吃里扒外、引狼入室的毒蛇!”

  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恨不得立刻下令,将咄吉碎尸万段!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咄吉羽翼已成,党羽众多,贸然动手,只会逼其狗急跳墙,引发王庭内战!自己重伤未愈,粮草短缺,人心浮动,一旦内乱,后果不堪设想!给汉人可乘之机!

  必须忍!必须等!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颉利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带着浓重药味的冰冷空气,再次睁开时,眼中的疯狂杀意已被一种更深沉、更阴冷的算计所取代。那眼神,如同潜伏在黑暗沼泽中的史前巨鳄,冰冷、残忍,充满了对猎物的耐心。

  “巴图,”颉利的声音恢复了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那个汉人暗哨……死了?”

  “重伤昏迷,心脉将断,萨满用了秘药吊着最后一口气,随时可能毙命。”巴图鲁如实回答。

  “吊住他!不惜一切代价!”颉利眼中寒光爆闪,“他是人证!是撕开咄吉伪装的利刃!绝不能让他死!”

  “是!”

  “还有,”颉利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熊皮,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死神的鼓点,“那些新依附咄吉的中小部族……名单给我。”

  巴图鲁立刻从油布包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递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部族名称和首领名字。

  颉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刀,在名单上缓缓扫过。他的手指停在几个名字上,嘴角勾起一丝极其残忍、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秃鹫部’的哈桑……‘灰狼部’的莫度……‘沙狐部’的乌恩……这几个,都是些有奶便是娘、首鼠两端的墙头草。传令给‘血獒卫’,以本汗密旨,暗中接触这几个部族的首领。告诉他们,本汗知道他们被咄吉胁迫,身不由己。只要他们迷途知返,关键时刻……倒戈一击!本汗非但不追究前嫌,待平定内乱后,他们的草场、奴隶、女人……翻倍!本汗以长生天和狼神之名起誓!若有异心……”颉利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诛全族!寸草不留!”

  分化!拉拢!许诺!威逼!颉利深谙草原上弱肉强食的法则。这些依附咄吉的中小部族,根基浅薄,忠诚度最低,也最容易动摇。他们是咄吉势力的基石,也是……最脆弱的突破口!

  “是!属下亲自去办!”巴图鲁右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精光,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