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悄然离去无踪迹-《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

  沈醉的指尖在冰冷的廊柱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方才那杯藏着“牵机引”的酒还在喉间灼烧,却不及此刻心头翻涌的寒意——大殿深处,那伙披着蟒袍的蛀虫正用金算盘敲定江山易主的时日,每一颗算珠碰撞的脆响,都像是敲在黎民枯骨上的丧钟。

  他垂眸看着靴底沾染的龙涎香,这东西曾是皇室仪仗的象征,如今却成了奸佞们密谋时熏香的点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醉转身没入梁柱的阴影,玄色衣袍与昏暗交融,恍若融入夜色的墨滴。

  “大人,这‘换龙椅’的计策当真万无一失?”偏殿传来谄媚的问询,是户部侍郎赵谦的声音,此人三个月前刚用三十车赈灾粮换了这身紫袍。

  “哼,那老东西的龙体早已被丹药掏空,只需再进一剂‘延寿丹’——”兵部尚书李嵩的笑声里淬着毒,“待新帝登基,你我便是开国元勋,还愁这江山不姓赵姓李?”

  沈醉隐在雕花窗棂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所谓的“延寿丹”,实则是用百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炼制的邪药,李嵩这话,无异于将满城稚子的性命视作垫脚石。他摸了摸腰间的软剑,剑鞘上镶嵌的墨玉正随着他的气息微微发烫,那是当年先帝亲赐的“镇邪”,此刻却要染这些乱臣贼子的血。

  忽然,殿内的烛火无风自动,李嵩的声音陡然拔高:“谁在外面?”

  沈醉足尖一点,如狸猫般掠上横梁。几片瓦片被踩得轻响,恰好被殿外巡逻禁军的脚步声掩盖。他屏息凝神,看着李嵩带着侍卫冲出殿门,火把的光在青砖上投下扭曲的影,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嘴脸。

  “不过是只夜猫子。”赵谦擦着额头的汗,谄媚地笑道,“李大人多虑了。”

  李嵩冷哼一声,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回廊:“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吩咐下去,加强宫禁,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沈醉在梁上待到三更,听他们将后续的部署一一敲定——何时调换兵符,何时封锁宫门,甚至连新帝登基时该穿什么颜色的龙袍都算计妥当。直到那伙人醉醺醺地散去,他才如落叶般飘落在地,靴底沾着的尘土在金砖上印出浅痕,旋即又被他用脚抹去。

  出宫的路比预想中更难。西华门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个个手持弓弩,箭镞上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沈醉绕到御花园的假山后,那里有处废弃的排水口,是当年他陪先帝微服私访时发现的密道。

  铁栅栏早已锈得不成样子,他抽出软剑轻轻一挑,栏杆便断成两截。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陈年的霉味与淡淡的血腥。沈醉皱眉,这味道不对劲——密道里不该有血腥味。

  他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光摇曳中,只见密道深处躺着两具尸体,是禁军的服饰,脖颈处有整齐的刀痕。沈醉俯身查看,伤口边缘泛着黑紫,竟是中了“牵机引”的毒。

  “看来不止我一个不速之客。”他低声自语,指尖在尸体的衣襟上捻起一点银粉。这是“影阁”的标记,那伙以暗杀为生的江湖人,何时也掺和进宫廷的浑水了?

  不敢耽搁,沈醉矮身钻进密道。潮湿的墙壁上长满青苔,脚下的淤泥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烂肉上。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映得两侧的砖缝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行至中途,前方忽然传来滴水声,节奏均匀,不似天然形成。沈醉熄灭火折子,摸出三枚银针握在掌心。黑暗中,他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响,有人正从对面走来,脚步轻盈,呼吸绵长,显然是个内功高手。

  两人在狭窄的密道里擦肩而过的刹那,沈醉忽然出手,银针直取对方咽喉。却听“叮”的一声脆响,银针被什么东西弹开,对方反手一掌拍来,掌风带着凛冽的寒气。

  沈醉旋身避开,借着从砖缝透进的微光看清来人——一袭白衣,面蒙轻纱,腰间悬着枚玉佩,月光透过缝隙落在上面,映出“苏”字。

  是苏轻寒。

  那个三年前在江南雨巷救过他一命的女子,传闻中能医死人肉白骨的“药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公子深夜入宫,倒是好兴致。”苏轻寒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还捏着那三枚银针,“这些年不见,你的‘追魂针’还是这么霸道。”

  沈醉握紧软剑:“苏姑娘不在药庐炼丹,却来这腌臜地,莫非也对那龙椅感兴趣?”

  “我对龙椅没兴趣。”苏轻寒轻笑一声,抬手摘下轻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只是眼角带着几分疲惫,“我在找‘牵机引’的解药。家父中了此毒,唯有皇室秘藏的‘回魂草’能解。”

  沈醉挑眉:“你可知这毒是谁的手笔?”

  “李嵩。”苏轻寒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上个月派人暗杀家父,只因家父查出他私吞军饷的罪证。沈公子深夜潜入,想必也是为了这些事吧?”

  密道里陷入沉默,只有水滴声在空旷中回荡。沈醉忽然想起三年前,这女子也是这样,在刀光剑影中递给了他一碗救命的药,此刻她眼底的决绝,与当年如出一辙。

  “我要去寻忠臣之后。”沈醉打破沉默,“李嵩的党羽遍布朝野,唯有联合那些被他迫害的旧部,才有胜算。”

  苏轻寒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这是我偶然得到的,标注了当年被诬陷的忠臣后裔藏身之处。沈公子要找的人,或许就在上面。”

  火光下,地图上的墨迹还带着潮湿的晕染,显然是刚绘制不久。沈醉接过地图,指尖触到她的温度,竟有些微的发烫。

  “多谢。”他将地图折好收入怀中,“此去凶险,苏姑娘……”

  “我与你同去。”苏轻寒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家父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国将不国,我岂能袖手旁观?”

  沈醉看着她眼底的光,忽然想起先帝临终前说的话:“这世间最难得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赤诚。”他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密道,外面已是黎明,天边泛起鱼肚白。护城河上的雾气还未散去,一叶扁舟正泊在岸边,船头立着个老艄公,见他们出来,默默解开了缆绳。

  沈醉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宫墙上的琉璃瓦在晨光中闪着虚伪的金光。他知道,从踏出这密道的一刻起,他便成了朝廷钦犯,成了李嵩等人的眼中钉。但那又如何?

  “这江山,本就不是他们该碰的。”他低声道,声音被晨风吹散在水面。

  苏轻寒望着远处的炊烟,忽然轻笑:“沈公子可知,那些忠臣之后里,有位少年将军,据说一手枪法出神入化,只是性子急躁,怕是不好相与。”

  沈醉踏上船头,木桨划破水面,激起层层涟漪:“越是烈马,越能驰骋千里。”

  扁舟渐远,皇城的轮廓在雾中越来越模糊。沈醉低头看着那张地图,指尖落在“城南瓦舍”四个字上。那里藏着的,会是扭转乾坤的希望吗?

  就在扁舟转过河湾的刹那,苏轻寒忽然“咦”了一声,指着远处的芦苇荡:“那是什么?”

  沈醉抬头望去,只见芦苇丛中飘起一缕黑烟,形状诡异,竟像是一只展翅的乌鸦。这是“影阁”的信号,他们在追谁?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黑烟升起的方向,恰好与地图上标注的第一个藏身之处重合。

  老艄公忽然面色大变,将船桨猛地插入水中:“不好!是‘影阁’的‘追魂鸦’!他们定是发现了忠臣之后的踪迹,公子,我们要不要绕道?”

  沈醉握紧了软剑,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知道,这场较量,从离开皇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而那缕黑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第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