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问鼎周室显雄心-《楚国一统华夏》

  伊洛平原的风卷着麦浪,拂过楚军的旌旗。陆浑戎的残部已被肃清,那些曾在洛邑周边烧杀抢掠的骑兵,如今只剩散落的甲胄与折断的弯刀,印证着楚军铁蹄的威力。熊旅勒马立于邙山之巅,望着东南方向那片被城墙环抱的城郭——洛邑,周室的都城,天下名义上的中心,此刻正笼罩在楚军的兵锋之下。

  “大王,前锋已至洛邑郊外的七里涧,周王派大夫王孙满前来劳军。”副将熊启策马上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振奋。自楚武王时期便有的“观中国之政”的志向,今日终于要在他们手中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熊旅嘴角勾起一抹沉凝的笑意。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卫,整理了一下玄色王袍上的褶皱。袍子的下摆还沾着陆浑戎营地的尘土,却丝毫不减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传令下去,全军列阵,让周室看看我大楚的威仪。”

  军令传下,十里联营瞬间沸腾。甲士们挺戈而立,矛尖如林,映着日光闪烁;战车队列整齐,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如闷雷滚动;连随军的匠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洛邑的方向,眼中燃着与有荣焉的光。这是楚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逼近周室心脏,每一个楚国人的血脉里,都奔涌着压抑了数百年的豪情。

  不多时,一支打着“周”字旗号的队伍从洛邑方向而来。为首者是位身着缟素礼服的大夫,面容清癯,手持象征周室威仪的玉圭,正是王孙满。他虽走在楚军列阵的甬道中,脊背却挺得笔直,只是紧握玉圭的指节泛白,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周室大夫王孙满,奉天子之命,慰劳楚王及楚军将士。”王孙满在熊旅面前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熊旅抬手虚扶:“大夫远道而来,辛苦了。楚军平定陆浑戎,不过是为天子清剿蛮夷,何劳天子挂心。”他语气平淡,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王孙满身后的洛邑城墙,那里的旌旗在风中猎猎,却透着一股难掩的衰颓。

  宾主移步至临时搭建的帐中,案上摆着楚军从陆浑戎处缴获的青铜酒器,虽不算精致,却比周室近年用的陶器更显厚重。王孙满捧着酒爵,刚要致辞,却听熊旅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寡人久居南楚,未睹中原盛景。听闻周室有九鼎,乃夏禹所铸,象征天下九州,不知这九鼎如今存于何处?大小几何?轻重若何?”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九鼎!那是天下权力的象征,是周室维系天子名分的最后基石。自周成王定鼎洛邑以来,数百年间,诸侯虽有问鼎之心者,却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询问其轻重——这无异于公然宣告,要取周而代之。

  王孙满的脸颊微微涨红,握着酒爵的手微微颤抖。他抬眼看向熊旅,这位年轻的楚王眼中没有丝毫掩饰的野心,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坦荡。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酒爵,拱手道:“楚王有所不知,九鼎自迁于洛邑,便深藏太庙,非天子亲祭不得轻动。至于大小轻重……”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自古圣王以德服人,九鼎不过是其德政的象征。昔夏有德,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商德衰,鼎迁于商;商德衰,鼎迁于周。可见九鼎之轻重,在德不在鼎。”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点出周室仍有天命所归的“德”,又暗讽若楚国无德,即便问得鼎之轻重,也无法执掌天下。

  帐外的楚军将士听到这话,不少人按捺不住怒火,甲胄摩擦声此起彼伏。熊启正要斥骂,却被熊旅抬手制止。

  只见熊旅忽然朗声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的帆布微微晃动:“大夫言重了!寡人今日前来,并非要问九鼎之轻重,更非要夺取九鼎。”他起身走到帐口,望向洛邑方向,声音陡然提高,让帐外的楚军与周室随从都能听见,“孤只是想让周室明白,如今的天下,已非昔日之天下!戎狄环伺,诸侯纷争,周室衰弱,早已无力护佑华夏。我大楚愿与周室共护中原,镇蛮夷,安百姓,让九州之内,再无刀兵之祸!”

  王孙满怔住了。他预想过熊旅会发怒,会威逼,却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共护华夏?这四个字从这位踏平陆浑戎的楚王口中说出,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熊旅转身,目光落在王孙满身上,语气缓和了些:“大夫可回禀天子,楚军今日便撤兵,但会在伊洛周边留下三营兵马,一来防备戎狄复返,二来也护佑周室不受其他诸侯滋扰。待天下安定,这兵马自会撤回南楚。”

  这便是给周室留了台阶。不夺鼎,不逼宫,却以“护卫”之名驻军洛邑周边,既彰显了楚国的实力,又堵住了其他诸侯觊觎周室的心思——谁敢动周室,便是与楚国为敌。

  王孙满心中百感交集,最终躬身一拜:“臣……代天子谢过楚王。”他此刻才明白,这位楚王的雄心,远比夺取九鼎更深远。他要的,不是周室的空名,而是天下诸侯对楚国的敬畏,是让楚国成为华夏真正的守护者。

  当日午后,楚军开始有序后撤。绵延的队伍离开洛邑郊外,却在伊水、洛水沿岸的关隘留下了驻军。那些戴着犀兕皮盔的楚兵,在城头插起“楚”字大旗,与洛邑的周室旌旗遥遥相对,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消息很快传遍中原。齐鲁等国听闻楚国兵临洛邑却不夺鼎,反而驻军护卫周室,无不震惊。有人赞楚王“有霸主之德”,有人叹“周室已赖楚而存”,更多的诸侯则收起了觊觎之心——连陆浑戎都能一战荡平的楚国,谁又敢轻易招惹?

  熊旅坐在返回楚营的战车上,手中摩挲着一块从陆浑戎营地捡到的玉石。玉石上刻着模糊的“夏”字,或许是数百年前某个夏人遗留之物。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那里的农夫已重新拿起农具,在楚军保护下耕作。

  “问鼎轻重,不如问民冷暖。”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九鼎的重量,终究比不上百姓的安宁。楚国要的,从来不是那九只青铜鼎,而是让“楚”字,成为天下人心中安稳的象征。

  伊洛的风依旧吹拂,只是这风里,已多了几分南楚的气息,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