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木棉花开-《楚国一统华夏》

  苍梧关的风里总带着水汽,混着木棉的甜香漫过城墙时,养由基正眯着眼打量新铸的铜炮。炮身泛着冷硬的青光,尾端还留着铸造时的火痕,几个工匠正用细砂打磨炮口,火星溅在脚下的青石上,转瞬就被潮湿的空气摁灭了。

  “再试一次。”他往后退了两步,声音裹着关楼的回声。

  副将举起红旗,远处的士卒拽动麻绳,引线“滋滋”燃尽的瞬间,铜炮猛地往后一坐,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石弹掠过城墙,砸在关外的空地上,激起半人高的尘土——比昨日又远了两丈。

  “不错。”养由基捋着胡须点头,指腹蹭过炮身的纹路,“楚王画的这图纸,果然比投石机厉害。只是这铜料耗得太凶,苍梧山的铜矿怕是撑不过秋收。”

  “将军放心,”副将递过布巾,“郢都的商队昨日刚到,带来了三百斤精铜,还说楚王特意嘱咐,让咱们先把关里的炮铸够了。”

  养由基接过布巾擦手,眼角瞥见角落里的身影。养芷抱着绣绷坐在竹椅上,阳光透过木棉的缝隙落在她发间,银亮的丝线在指尖绕成圈,针脚穿过绢布时,惊起了落在绣绷上的花瓣。

  “阿芷,”他走过去,铜屑蹭在布巾上,留下青黑的印子,“明日楚王使者就到,那幅‘百鸟朝凤’绣好了?”

  少女猛地抬头,绣针差点扎在指尖。她把绣绷往怀里拢了拢,脸颊泛起的红晕比落在肩头的木棉花还艳:“早、早就绣好了。只是……长公主见惯了郢都的奇珍,会看得上这个吗?”

  养由基大笑,伸手接过绣绷。青鸾的尾羽用了南海来的孔雀蓝丝线,在光下流转着深海般的光泽;凤凰的羽翼里掺了极细的金丝,展翅的姿态像是要从绢布上飞出来,连爪下的牡丹都绣得层层叠叠,活灵活现。

  “傻丫头,”他用指背轻轻敲了敲绣绷,“璇玑公主可不是寻常闺秀。当年她随楚王北征,在陈地亲手斩过叛军首领,你这绣品里有苍梧的灵气,她定会懂的。”

  养芷咬着下唇笑了,伸手拂去落在绣品上的木棉瓣。风从关外吹进来,带着远处稻田的气息,铜炮的冷硬与绣线的柔亮,在关楼上奇异地交融着。

  次日天还未亮,关前的号角就响了。养芷揣着绣品站在城门口,看见一队骑士踏着晨雾而来。为首的少女穿着玄色短打,腰间悬着柄鲨鱼皮鞘的匕首,墨发用同色的发带束起,几缕碎发被风拂在颊边,却丝毫不减眉宇间的英气。

  “长公主!”养由基抱拳行礼,声音在晨露里格外清亮。

  芈璇玑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公主。她先对着养由基回了半礼,目光转过来时,落在养芷身上,忽然露出个温和的笑:“这位便是养姑娘吧?你的绣艺,我在郢都就听商人们说过了——他们说苍梧关有位姑娘,能把木棉花绣得像要滴出血来。”

  养芷脸一热,忙将绣品奉上。锦盒打开的瞬间,晨光恰好漫过盒沿,凤凰的金羽像是被点燃了,惊得旁边的骑士都低低“咦”了一声。

  “不过是闺阁小技,让公主见笑了。”她指尖微微发颤,垂下的眼睫上还沾着点露水。

  芈璇玑却没立刻说话,只是捧着绣绷细细看。过了片刻,她忽然指着凤凰翅尖的纹路:“这里用的是‘盘金绣’吧?我母亲以前说,这种绣法最费眼神,一针都错不得。”

  养芷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公主也懂绣艺?”

  “略知一二。”芈璇玑笑着把绣绷递还,“只是我性子急,绣不了这么精细的。走,陪我看看关里的防务,听说上个月瓯越人来犯,你们退得很漂亮?”

  两人并肩往关墙走去,木棉花瓣簌簌落在她们肩头。养芷很快就忘了拘谨,指着墙下的陷坑比划:“那些瓯越人惯会夜里偷袭,我们就在他们常走的路上挖了坑,底下埋了竹刺,上面盖着茅草和浮土,他们一踩就掉进去……”

  她说到兴奋处,还捡起块石子演示陷坑的位置,芈璇玑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追问:“那若是雨天呢?浮土会结块,他们会不会看出来?”

  “公主问到点子上了!”养芷眼睛一亮,“我们在坑边种了些鬼针草,雨天草叶垂下来,正好遮住坑口,他们的草鞋沾上草籽,回头还能顺着踪迹找到他们的老巢呢!”

  芈璇玑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像山涧的泉水:“这法子妙!回头我得记下来,让北边的关隘也学学。”

  远处的关楼上,养由基望着两个少女的身影,对身边的副将笑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璇玑公主这性子,跟咱们阿芷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将来这苍梧关,怕是要由两个丫头片子守了。”

  副将也跟着笑:“那才好呢!将军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正说着,忽然有士卒来报,说瓯越的使者求见。养由基眉头一挑:“他们倒消息灵通,知道公主来了?”

  芈璇玑恰好走回来,听见这话便问:“是哪个部落的?”

  “说是东瓯的首领派来的,想跟咱们换些盐铁。”士卒答道。

  芈璇玑看向养由基:“养将军觉得,该见吗?”

  “见!怎么不见。”养由基往关外瞥了一眼,木棉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苍梧关如今有铜炮,有巧计,还有两位‘女将军’坐镇——量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芈璇玑朗声应好,转头看向养芷,眼里闪着光:“养姑娘,敢不敢跟我一起去会会他们?”

  养芷攥紧了腰间的绣绷,抬头望了眼满树如火如荼的木棉,用力点头:“敢!”

  风又起了,吹得木棉花落了满地。铜炮的青光映着少女们的身影,远处的稻田翻着绿浪,关墙上的旌旗猎猎作响——这苍梧关的春天,正和楚国的国运一起,朝着更炽烈的方向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