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汇在城市之巅。
整块的落地玻璃墙外，是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的璀璨灯海。空气里浮动着低语、香槟气泡破裂的微响，还有金钱与权力混合发酵后，那种独有的、令人安心的傲慢气息。
许童端着一杯清水，站在人群的中心。
她今晚穿了一件裁剪利落的银色长裙，像一道流动的月光，冷冽，却吸引着全场所有的光。
“各位。”
她走到台前，拿起话筒。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清晰，冷静，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欢迎来到创投之夜。”
“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要举办这场酒会。”
她环视全场，目光在那些充满探究、艳羡、嫉妒的脸上缓缓扫过。
“因为，我想寻找下一个‘初心’。”
“初心”两个字，被她念得极轻，却像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砸出巨大的涟漪。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初心”品牌和董宇的纠葛？谁不知道前段时间那场八千万的羞辱性收购案？
这哪里是寻找下一个“初心”？
这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董宇那个所谓的“初心”，在她Evelyn Lin眼里，随时可以被取代。
“我将投入五个亿的资金，成立一个原创设计师扶持计划。”
“我不要模仿，不要陈旧，我只要最新鲜的血液，最独特的灵魂。”
“只要你有才华，有梦想，钱，不是问题。”
她说完，放下话筒，微微颔首。面带笑容，她那婀娜多姿身材从容从舞台走向会议大厅，台下的目光齐齐看向这个神秘有具有魅力的女人。
掌声雷动。
那些年轻的设计师和创业者，眼里冒着狼一样的绿光。那是对成功的渴望。
许童转身走下台，阎可妮立刻递上一块温热的毛巾。
她接过，擦了擦手，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夜色。
”董宇，“你看到了吗？
你耗尽心血想要证明价值的东西，在我这里，不过是一场游戏的开端。
一个声音像加州阳光一样，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
“Evelyn小姐的演讲，比我喝过最烈的龙舌兰还带劲。”
许童回头。
一个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很高，穿着一身骚气的粉色西装，却一点也不显得娘气。古铜色的皮肤，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是个被宠坏了的、浑身散发着荷尔蒙和金钱味道的公子哥。
许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便移开了。
“谢谢。”她淡淡地应了一句，准备离开。
“哎，别走啊。”年轻人一步跨到她面前，拦住去路，脸上挂着那种自信又无赖的笑，“我叫马可，英文名marco。我爸是马邦国。”
马邦国，本市的地产大鳄，真正的老钱家族。
许童的脚步停住。
“马先生有事？”
“叫我马可就行。”马可冲她眨了眨眼，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过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我爸让我来的，说一定要跟Evelyn小姐取取经，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赚钱的。”
许童没有接那杯酒。
“我对地产没兴趣。”
“我不是来跟你谈地产的。”马可也不尴尬，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是代表我们家新成立的投资部来的。你那五个亿，我很有兴趣。”
他唔了一下胸前的领带，眼神里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
“当然，我对你这个人，更有兴趣。”
许童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缝隙，透出一点点凉气。
“马先生，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马可挺了挺胸膛，“刚从沃顿商学院毕业。”
“哦。”许童点了点头，“我比你大几岁。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马可一愣，随即笑得更开了。
“行啊，姐姐。”他叫得顺口又亲昵，“姐姐，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赏个脸，陪我聊聊？”
这个男人，有趣。
像一只漂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猎豹幼崽。
就在许童准备开口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一个身影，正穿过人群，径直向她走来。
西装是顶级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带着伤，额角一块刺眼的纱布破坏了整体的精英感。
可他眼里的那种疯狂和绝望，却像野火，怎么也掩盖不住。
是董宇。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没有邀请函。
许童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马可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许童面前。
董宇停下脚步。
他没有看马可，甚至没有看周围任何一个人。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穿着银色长裙的女人。
那个他亲手埋葬，又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女人。
整个大厅的音乐仿佛都停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诡异的三人组合上。
董宇的嘴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
他终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带着血，带着悔，带着无边的恐惧。
“童童。”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人的头顶。
童童？
谁是童童？
Evelyn Lin？
马可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不对劲的男人，感觉像吞了只苍蝇。
他向前一步，语气不善。
“这位先生，搭讪的方式未免太老土了。而且，眼神也不太好。这里没有叫‘童童’的，只有Evelyn Lin小姐。”
董宇终于把视线分给了他一丝。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碍事的垃圾。
“滚开。”
“你让我滚？”马可气笑了，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刚要发作，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许童。
她从马可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董宇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着三步的距离。
一个，是地狱归来的复仇恶鬼。
一个，是即将被拖入地狱的忏悔罪人。
许童看着董宇，看着他额头的伤，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那片死灰色的绝望。
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温柔的，带着几分困惑和礼貌的，属于Evelyn Lin的笑容。
“先生，我们认识吗？”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像在问一个完全陌生的问路人。
董宇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用目光把她那张陌生的脸皮撕开，看看下面到底藏着怎样一颗淬了毒的心。
“别装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火烧过，“许童，别再装了！”
许童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困惑更深了。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旁边的阎可妮，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
“可妮，这位先生好像喝多了，把他请出去吧。别影响了我的客人。”
“你！”董宇感觉自己像被挖空了的心。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当成一个耍酒疯的无赖！
“许童！”他向前冲了一步，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你看看我！我是董宇啊！”
马可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
两个训练有素的保安也立刻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董宇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董宇疯狂地挣扎着，状若癫狂。
许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情绪。
不是恨，不是怨。
是怜悯。
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徒劳挣扎的野兽。
她缓缓抬起手，将一缕垂落的发丝，优雅地别到耳后。
然后，她转过身，对一脸错愕的马可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抱歉，马先生，让你见笑了。”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马可的肩膀，最后一次，落在了那个被保安死死按住，还在徒劳嘶吼的男人身上。
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的戏，我看腻了。”
说完，她挽住马可的手臂，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几分玩味的亲昵。
“走吧，弟弟。”哈哈哈...许童觉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放松。
“姐姐带你去认识几个更有趣的人。”
宇被拖拽出去的残影，仿佛还在空气里挣扎。
大厅里死一样的寂静过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涌起的嗡嗡议论声。
“天呐，那真是董宇？他疯了吗？”
“什么童童？我怎么听着像在叫魂？”
“我看是生意失败，精神失常了吧，居然敢来云顶汇闹事。”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切割着董宇曾引以为傲的体面。
许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松开挽着马可的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端起酒杯，对周围惊魂未定的宾客们露出一个安抚的、主人的微笑。
“一点小插曲，让各位见笑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看来我们‘初心’扶持计划的热度，比我想象中还要高，都吸引来一些不速之客了。”
一句轻飘飘的玩笑，瞬间将董宇的癫狂，定性为商业竞争失败后的无理取闹。
众人立刻心领神会，纷纷附和地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热络。
只有马可，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许童。
他没笑。
“走吧，姐姐。”他忽然开口，拉起许童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向露台的方向，“这里太闷了，我们去吹吹风。”
露台的风带着高处的凉意，吹起许童银色的裙摆。
城市灯海在脚下铺陈开来，像一片沉默的、燃烧的星河。
“说吧。”马可松开手，靠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他到底是谁？”
许童看着他，没说话。
“别拿刚才那套说辞糊弄我。”马可含着棒棒糖，说话有些含糊，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我虽然年轻，但不傻。那家伙看你的眼神，不像看竞争对手，倒像是……在看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仇人。”
许童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个马可，比她想象的要敏锐。
“他叫董宇。”许童终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初心’品牌的创始人。曾经，也算是我的合作伙伴。”
“只是合作伙伴？”马可挑了挑眉，“我可不信。他叫你‘童童’，多亲热。”
许童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任由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看着马可那张年轻、英俊、写满了“天之骄子”四个字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马可。”她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马可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嚼碎了嘴里的糖，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信啊。”他咧嘴一笑，“我爸就总说，商场上，不害人的那是小绵羊，能吃人的才是真阎王。我看姐姐你，就很像。”
许童也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没有再解释，而是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对我的扶持计划，真的有兴趣？”
“当然。”一谈到正事，马可立刻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五个亿，投进原创设计这个无底洞，所有人都觉得你疯了。但我知道，你看中的不是设计，是Ip，是未来的消费市场。姐姐，你的野心，比这云顶汇的楼还高。”
“那你敢不敢，陪我赌一把？”许童向他举起了手中的清水杯。
马可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在夜色里比星辰更亮的眼睛。
那里面有故事，有危险，有深不见底的漩涡。
却该死的迷人。
他扔掉嘴里的塑料棍，从侍者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与她的水杯轻轻一碰。
“赌。”他说，“我这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陪疯子玩下去的胆量。”
……
“砰！”
一瓶价值不菲的皇家礼炮，被狠狠地砸在了公寓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董宇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踱步，额头上的纱布渗出了新的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狰狞又狼狈。
新闻推送的震动声，一声接一声，像催命的钟。
【商界新贵董宇大闹云顶汇，疑似精神崩溃！】
【旧爱还是新欢？Evelyn Lin与地产公子马可相谈甚欢！】
【‘初心’将倾？董氏集团股价应声暴跌！】
他完了。
名誉，事业，他前半生用尽手段堆砌起来的一切，在短短一个晚上，被那个女人，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毁得一干二净。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私家侦探的号码，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之前让你查的，全都停下！”
“我要换个方向！”
“给我盯死她！二十四小时！我要知道她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还有那个穿粉色西装的小子，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
“我要的不是她的过去！”董宇几乎是在咆哮，“我要的是她的现在！是她的弱点！是能让她跪下来求我的筹码！”
他挂断电话，无力地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甚至连让她承认自己身份的资格都没有。
他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个纠缠Evelyn Lin的疯子。
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
整块的落地玻璃墙外，是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的璀璨灯海。空气里浮动着低语、香槟气泡破裂的微响，还有金钱与权力混合发酵后，那种独有的、令人安心的傲慢气息。
许童端着一杯清水，站在人群的中心。
她今晚穿了一件裁剪利落的银色长裙，像一道流动的月光，冷冽，却吸引着全场所有的光。
“各位。”
她走到台前，拿起话筒。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清晰，冷静，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欢迎来到创投之夜。”
“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要举办这场酒会。”
她环视全场，目光在那些充满探究、艳羡、嫉妒的脸上缓缓扫过。
“因为，我想寻找下一个‘初心’。”
“初心”两个字，被她念得极轻，却像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砸出巨大的涟漪。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初心”品牌和董宇的纠葛？谁不知道前段时间那场八千万的羞辱性收购案？
这哪里是寻找下一个“初心”？
这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董宇那个所谓的“初心”，在她Evelyn Lin眼里，随时可以被取代。
“我将投入五个亿的资金，成立一个原创设计师扶持计划。”
“我不要模仿，不要陈旧，我只要最新鲜的血液，最独特的灵魂。”
“只要你有才华，有梦想，钱，不是问题。”
她说完，放下话筒，微微颔首。面带笑容，她那婀娜多姿身材从容从舞台走向会议大厅，台下的目光齐齐看向这个神秘有具有魅力的女人。
掌声雷动。
那些年轻的设计师和创业者，眼里冒着狼一样的绿光。那是对成功的渴望。
许童转身走下台，阎可妮立刻递上一块温热的毛巾。
她接过，擦了擦手，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夜色。
”董宇，“你看到了吗？
你耗尽心血想要证明价值的东西，在我这里，不过是一场游戏的开端。
一个声音像加州阳光一样，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
“Evelyn小姐的演讲，比我喝过最烈的龙舌兰还带劲。”
许童回头。
一个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很高，穿着一身骚气的粉色西装，却一点也不显得娘气。古铜色的皮肤，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是个被宠坏了的、浑身散发着荷尔蒙和金钱味道的公子哥。
许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便移开了。
“谢谢。”她淡淡地应了一句，准备离开。
“哎，别走啊。”年轻人一步跨到她面前，拦住去路，脸上挂着那种自信又无赖的笑，“我叫马可，英文名marco。我爸是马邦国。”
马邦国，本市的地产大鳄，真正的老钱家族。
许童的脚步停住。
“马先生有事？”
“叫我马可就行。”马可冲她眨了眨眼，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过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我爸让我来的，说一定要跟Evelyn小姐取取经，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赚钱的。”
许童没有接那杯酒。
“我对地产没兴趣。”
“我不是来跟你谈地产的。”马可也不尴尬，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是代表我们家新成立的投资部来的。你那五个亿，我很有兴趣。”
他唔了一下胸前的领带，眼神里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
“当然，我对你这个人，更有兴趣。”
许童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缝隙，透出一点点凉气。
“马先生，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马可挺了挺胸膛，“刚从沃顿商学院毕业。”
“哦。”许童点了点头，“我比你大几岁。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马可一愣，随即笑得更开了。
“行啊，姐姐。”他叫得顺口又亲昵，“姐姐，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赏个脸，陪我聊聊？”
这个男人，有趣。
像一只漂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猎豹幼崽。
就在许童准备开口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一个身影，正穿过人群，径直向她走来。
西装是顶级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带着伤，额角一块刺眼的纱布破坏了整体的精英感。
可他眼里的那种疯狂和绝望，却像野火，怎么也掩盖不住。
是董宇。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没有邀请函。
许童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马可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许童面前。
董宇停下脚步。
他没有看马可，甚至没有看周围任何一个人。
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穿着银色长裙的女人。
那个他亲手埋葬，又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女人。
整个大厅的音乐仿佛都停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诡异的三人组合上。
董宇的嘴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
他终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带着血，带着悔，带着无边的恐惧。
“童童。”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人的头顶。
童童？
谁是童童？
Evelyn Lin？
马可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不对劲的男人，感觉像吞了只苍蝇。
他向前一步，语气不善。
“这位先生，搭讪的方式未免太老土了。而且，眼神也不太好。这里没有叫‘童童’的，只有Evelyn Lin小姐。”
董宇终于把视线分给了他一丝。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碍事的垃圾。
“滚开。”
“你让我滚？”马可气笑了，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刚要发作，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许童。
她从马可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董宇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着三步的距离。
一个，是地狱归来的复仇恶鬼。
一个，是即将被拖入地狱的忏悔罪人。
许童看着董宇，看着他额头的伤，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那片死灰色的绝望。
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温柔的，带着几分困惑和礼貌的，属于Evelyn Lin的笑容。
“先生，我们认识吗？”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像在问一个完全陌生的问路人。
董宇的身子，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用目光把她那张陌生的脸皮撕开，看看下面到底藏着怎样一颗淬了毒的心。
“别装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火烧过，“许童，别再装了！”
许童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困惑更深了。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旁边的阎可妮，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
“可妮，这位先生好像喝多了，把他请出去吧。别影响了我的客人。”
“你！”董宇感觉自己像被挖空了的心。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当成一个耍酒疯的无赖！
“许童！”他向前冲了一步，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你看看我！我是董宇啊！”
马可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
两个训练有素的保安也立刻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董宇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董宇疯狂地挣扎着，状若癫狂。
许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情绪。
不是恨，不是怨。
是怜悯。
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徒劳挣扎的野兽。
她缓缓抬起手，将一缕垂落的发丝，优雅地别到耳后。
然后，她转过身，对一脸错愕的马可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抱歉，马先生，让你见笑了。”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马可的肩膀，最后一次，落在了那个被保安死死按住，还在徒劳嘶吼的男人身上。
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的戏，我看腻了。”
说完，她挽住马可的手臂，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几分玩味的亲昵。
“走吧，弟弟。”哈哈哈...许童觉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放松。
“姐姐带你去认识几个更有趣的人。”
宇被拖拽出去的残影，仿佛还在空气里挣扎。
大厅里死一样的寂静过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涌起的嗡嗡议论声。
“天呐，那真是董宇？他疯了吗？”
“什么童童？我怎么听着像在叫魂？”
“我看是生意失败，精神失常了吧，居然敢来云顶汇闹事。”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切割着董宇曾引以为傲的体面。
许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松开挽着马可的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端起酒杯，对周围惊魂未定的宾客们露出一个安抚的、主人的微笑。
“一点小插曲，让各位见笑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看来我们‘初心’扶持计划的热度，比我想象中还要高，都吸引来一些不速之客了。”
一句轻飘飘的玩笑，瞬间将董宇的癫狂，定性为商业竞争失败后的无理取闹。
众人立刻心领神会，纷纷附和地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热络。
只有马可，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许童。
他没笑。
“走吧，姐姐。”他忽然开口，拉起许童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向露台的方向，“这里太闷了，我们去吹吹风。”
露台的风带着高处的凉意，吹起许童银色的裙摆。
城市灯海在脚下铺陈开来，像一片沉默的、燃烧的星河。
“说吧。”马可松开手，靠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他到底是谁？”
许童看着他，没说话。
“别拿刚才那套说辞糊弄我。”马可含着棒棒糖，说话有些含糊，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我虽然年轻，但不傻。那家伙看你的眼神，不像看竞争对手，倒像是……在看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仇人。”
许童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个马可，比她想象的要敏锐。
“他叫董宇。”许童终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初心’品牌的创始人。曾经，也算是我的合作伙伴。”
“只是合作伙伴？”马可挑了挑眉，“我可不信。他叫你‘童童’，多亲热。”
许童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任由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看着马可那张年轻、英俊、写满了“天之骄子”四个字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马可。”她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马可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嚼碎了嘴里的糖，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信啊。”他咧嘴一笑，“我爸就总说，商场上，不害人的那是小绵羊，能吃人的才是真阎王。我看姐姐你，就很像。”
许童也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没有再解释，而是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对我的扶持计划，真的有兴趣？”
“当然。”一谈到正事，马可立刻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五个亿，投进原创设计这个无底洞，所有人都觉得你疯了。但我知道，你看中的不是设计，是Ip，是未来的消费市场。姐姐，你的野心，比这云顶汇的楼还高。”
“那你敢不敢，陪我赌一把？”许童向他举起了手中的清水杯。
马可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在夜色里比星辰更亮的眼睛。
那里面有故事，有危险，有深不见底的漩涡。
却该死的迷人。
他扔掉嘴里的塑料棍，从侍者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与她的水杯轻轻一碰。
“赌。”他说，“我这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陪疯子玩下去的胆量。”
……
“砰！”
一瓶价值不菲的皇家礼炮，被狠狠地砸在了公寓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董宇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空旷的客厅里来回踱步，额头上的纱布渗出了新的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狰狞又狼狈。
新闻推送的震动声，一声接一声，像催命的钟。
【商界新贵董宇大闹云顶汇，疑似精神崩溃！】
【旧爱还是新欢？Evelyn Lin与地产公子马可相谈甚欢！】
【‘初心’将倾？董氏集团股价应声暴跌！】
他完了。
名誉，事业，他前半生用尽手段堆砌起来的一切，在短短一个晚上，被那个女人，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毁得一干二净。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私家侦探的号码，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之前让你查的，全都停下！”
“我要换个方向！”
“给我盯死她！二十四小时！我要知道她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还有那个穿粉色西装的小子，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挖出来！”
“我要的不是她的过去！”董宇几乎是在咆哮，“我要的是她的现在！是她的弱点！是能让她跪下来求我的筹码！”
他挂断电话，无力地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甚至连让她承认自己身份的资格都没有。
他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个纠缠Evelyn Lin的疯子。
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