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过去的低语与现在的杀机-《雨夜共犯》

  黑暗不再是单纯的缺乏光线,它拥有了重量和质感,如同粘稠的油污,包裹着陈默的每一寸皮肤,压迫着他的呼吸。那细微的、仿佛无数虫足刮擦地面的窸窣声,从资料室的四面八方渗透而来,无处不在,又无法确定具体的源头。

  陈默背靠着冰冷、布满灰尘的档案架,将自己蜷缩在最深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压抑到了极致。左肩的伤口在极度紧张下传来阵阵悸动,冷汗浸透了内里的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右手紧握着匕首,左手则死死按着怀里那本染着疑似母亲血迹的笔记本,仿佛它能提供一丝虚幻的庇护。

  是什么东西?老鼠?昆虫?还是……“伪影”的某种低级衍生物?母亲笔记里提到的“局部时空读数异常”……

  窸窣声越来越近,几乎到了他藏身的档案架边缘。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混合着陈腐纸张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电路烧焦又带着腐败甜腥的怪异气味。

  不能坐以待毙!

  陈默猛地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瞬间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般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光柱所及之处,景象让他头皮瞬间炸开!

  那不是老鼠,也不是昆虫。那是……一片如同活过来的、流动的阴影!它们像是泼洒在地上的浓稠墨汁,却又违反物理规律地沿着地面、墙壁、甚至倒下的档案架向上“流淌”,形态不断扭曲、拉伸,表面泛着类似石油虹彩的、令人作呕的油光。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或肢体,但在那不断变化的轮廓中,却仿佛凝聚着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和嘶嚎的幻影!

  这些“阴影”似乎极其厌恶光线,在手电光束照射到的瞬间,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嘶鸣,流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受惊的蛇群,猛地向后退缩,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但它们并未远离。陈默能感觉到,无数双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黑暗中死死地锁定着他。

  是“伪影”的残留物!母亲笔记里提到的时空异常,让这些东西滞留在了这里,或者说,被“滋养”在了这里!

  他必须立刻离开!

  陈默不再犹豫,一手握紧手电不断扫射,逼退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一手抱着笔记本,弓着身子,凭借着记忆和手电光柱,向着来时的门口快速移动。

  脚步踩在散落的纸张和杂物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和诡异嘶鸣交织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些阴影似乎被他的动作激怒,短暂的退缩后,再次如同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这一次,它们不再仅仅在地面流淌,而是如同拥有实体般,凝聚成一道道扭曲的、如同触手般的黑影,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精神紊乱的低语,从各个角度向他缠绕、扑击而来!

  陈默挥动匕首,锋利的刀刃划过黑影,却如同斩入粘稠的胶体,几乎没有阻力,但被划开的黑影瞬间溃散,又在下一刻重新凝聚!物理攻击效果甚微!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绝望和疯狂意味的精神冲击,顺着那些黑影试图缠绕的接触点,不断试图侵入他的意识!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母亲消失在白光中的背影,父亲坠楼的惨状,阿鬼苍白的面容……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

  “滚开!”陈默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是出于勇气,而是源于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强行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怀中的笔记本和脑海中那个残缺的“核心”结构图上!

  不知为何,当他精神高度集中,尤其是观想那复杂结构图时,那些黑影的攻势似乎出现了一丝凝滞,它们发出的精神低语也变得混乱了一些。是结构图本身蕴含的、抑制“伪影”的力量?还是他作为“观测者候选”的特殊性?

  他抓住这短暂的机会,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已经能看到门口那道被他撑开的裂缝!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粗壮、凝实的黑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从天花板垂直落下,直扑他的面门!那黑影中蕴含的冰冷和恶意,远超之前的所有!

  陈默来不及躲闪,只能将匕首横在身前!

  “噗!”

  黑影撞击在匕首上,没有巨大的力量,却有一股极其阴寒的能量瞬间顺着匕首蔓延而上,直冲他的右臂!整条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欲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完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和冰冷吞噬的刹那——

  怀中的笔记本,突然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温暖的、如同阳光晒过旧纸张般的气息!那气息瞬间驱散了他右臂的阴寒,也将那精神冲击暂时逼退!

  是母亲!是林晚秋残留在这本笔记上的意志或者说……能量印记,在保护他?!

  陈默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让他用恢复知觉的右手猛地抓起掉落的匕首,左手紧紧抱着散发微光的笔记本,如同抱着最后的护身符,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了门口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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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嚓!”本就脆弱的门框被他彻底撞开,他狼狈地滚落在外面的走廊上!

  几乎在他离开资料室的瞬间,门内那翻涌的、不甘的阴影潮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了门口,无法越界,只能发出更加尖锐和狂躁的嘶鸣,如同被囚禁在牢笼中的恶鬼。

  陈默瘫在走廊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他看了一眼怀中已经恢复平静的笔记本,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母亲……不仅在笔记中留下了线索,甚至在她可能遇害的地方,留下了保护他的力量……

  他挣扎着爬起,不敢在此久留。那些阴影虽然无法离开资料室,但这里的动静很可能引来别的麻烦。

  他沿着原路,踉跄着向下撤离。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与阴影的短暂接触,似乎抽干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些元气,精神上的疲惫感更是如同山压。

  当他终于从那处地下室通风口爬出,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但“干净”的空气时,他几乎虚脱,靠在斑驳的墙壁上,许久无法动弹。

  天色已经昏暗,距离十二小时的时限所剩无几。

  他必须尽快赶到撤离点。

  然而,就在他稍微缓过一口气,准备动身时,一阵细微的、却绝非自然产生的震动,从街道的另一端传来。

  不是汽车,更像是……某种重型机械,或者……经过特殊改装的车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向街道。

  只见两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但车型厚重、车窗玻璃深色的越野车,正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街口,停在了第七档案分局的正门前。

  车门打开,几个身穿黑色作战服、动作干练、装备精良的身影迅速下车,警惕地占据了有利位置。他们的作战服上没有“方舟”或“老刀”麾下的标志,但那股训练有素、冰冷肃杀的气息,却如出一辙。

  是“清道夫”!他们果然被引来了!是因为他触发了资料室的异常?还是“渡鸦”的行动本身就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陈默迅速缩回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

  前有埋伏的“清道夫”,后有充满诡异阴影的档案局。他再次陷入了绝境。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笔记本,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个依旧沉默的银色U盘。

  母亲的笔记拿到了,但关于生死的直接线索,依旧渺茫。

  而现在,杀机已至。

  过去的低语尚未完全解读,现在的刀刃,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他必须在这条被遗忘的老街里,找到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