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新配方-《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一股诡异的严谨,仿佛不是在准备烧制什么粗劣的砖石,而是在筹备一场关乎性命的祭祀。

  刘伯在丰安城外的窑口混了一辈子,跟三教九流的工匠都打过交道,自认眼光毒辣。可他看不透宋河。这小子身上,有一种他说不出的气质,既有文人书生的条理,又有匠人般的专注,甚至还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漠然。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你们几个,别看着了。”宋河的声音打断了刘伯的思索。

  他指向那几名钱通派来送货的伙计,还有几个闻声凑过来看热闹的窑工。

  “那边的黏土,还有那堆黑乎乎的铁矿石,全部给我弄碎,磨成粉。越细越好,要像面粉一样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块粗麻布。

  “用这个过筛,筛出来的细粉单独放好。”

  众人面面相觑。

  磨成面粉那么细?还要过筛?这是要做什么金贵的吃食吗?

  一个钱通的手下忍不住开口:“宋小哥,我们是护院,不是磨坊的伙计……”

  宋河眼皮都没抬一下:“钱管事让你们听我调遣。要么干活,要么现在就滚下山,自己去跟钱管事交代。”

  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憋着气,招呼同伴找来石磨石臼,叮叮当bangbang地干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窑口前都成了热火朝天的大工坊。

  这边是震耳欲聋的碎石声,那边是令人牙酸的研磨声,粉尘弥漫,火把的光在烟尘中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如同鬼魅。

  刘伯依旧没动。他的视线在宋河和那些被磨成细粉的材料之间来回移动,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石灰石、黏?、铁矿石……这些东西,他都认得。有些是烧石灰的,有些是掺进黏土里调色的,但从没有人把它们磨得这么细,更别提要把它们混在一起。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在沉重的劳作中一点点流逝。

  月上中天,夜色深沉。

  终于,在所有人都累得快要直不起腰时,宋河拍了拍手。

  “停。”

  喧闹的工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喘着粗气,望向他。

  在火光的映照下,几大堆颜色各异的粉末,如同小山般静静堆放在清理干净的空地上。灰白的石灰石粉,褐黄的黏土粉,以及乌黑的铁矿粉。

  宋g河走到粉末堆前,满意地点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所有人听我口令,准备混合。”

  来了!

  刘伯心头一跳,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住宋河。他知道,这小子的狐狸尾巴,马上就要露出来了。

  “听好了。”宋河的声音变得严肃无比,“以这个木斗为准。每一斗,都要刮平,不能多,不能少。”

  他拿起一个随手找来的木制量斗。

  “三斗石灰粉。”

  立刻有两个工人上前,小心翼翼地铲了三斗灰白色的粉末,倒在空地中央。

  “一斗黏土粉。”

  褐黄色的粉末覆盖上去。

  “半斗铁矿粉。”

  乌黑的粉末均匀撒下。

  “还有……”宋河走到那堆不起眼的石膏前,用手抓了一小把,估量了一下,“……大约这么多石膏粉。”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傻了。

  就连那些只懂出力的苦工,都觉得这配比实在太过离奇。

  刘伯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往前跨出一步,沙哑的嗓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小子,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指着那堆混合物,因为激动,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你这个配比,简直是胡闹!老夫烧了一辈子砖窑,就没见过这么配料的!这么多石灰,烧出来必定开裂!黏土又这么少,根本捏不成形!还有那铁矿粉,你是想炼铁还是想烧砖?”

  这番质问,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这完全违背了他们几十年来积累的所有常识!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宋河身上,有质疑,有嘲弄,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面对刘伯的咆哮,宋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直到刘伯自己说得喘不上气,才缓缓开口。

  “刘伯,你烧了一辈子砖,那你告诉我,砖为什么会硬?”

  刘伯被问得一愣:“……土加水,捏成形,火一烧,自然就硬了。”

  “错。”宋河摇头,“是火让土里的某些东西,发生了你不知道的变化,它们重新组合,才变得坚硬。”

  他走到那堆粉末前,随手抓起一把,任由粉末从指缝滑落。

  “你把这堆东西,想象成一个人的骨、肉、筋。”

  “石灰石,就是骨头。它在高温下,会变成最坚硬的东西,是撑起一切的根本。但光有骨头,一碰就碎。”

  “黏土,就是肉。它负责把‘骨头’包裹起来,让它们能黏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

  “至于这个……”宋河捻起一点乌黑的铁矿粉,在手指间碾了碾,“……它是筋。”

  “它能让骨和肉在更低的温度下,更快、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生成一种全新的、你从未见过的‘骨骼’。一种比石头更坚固的‘人造石’。”

  骨、肉、筋……

  这番闻所未闻的理论,像一道惊雷,劈在刘伯的脑海里。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听不懂那些深奥的“变化”、“组合”,但他听懂了那个比喻。

  简单,粗暴,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深刻道理。

  “你……你这些歪理,是跟谁学的?”刘伯的声音干涩。

  “一个你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人。”宋河淡淡说道,随即转过身,不再理他。

  “理论已经告诉你们了。信不信,由你们。但活,必须干。”

  “所有人都动起来!把这些粉末,按我刚才说的比例,全部混合均匀!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一座生料山!”

  这一次,再没有人质疑。

  工人们默默地拿起工具,开始按照那个诡异的比例,一斗一斗地混合着三种颜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