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昏迷-《江妍与她的追随者们》

  沈烽睁开了眼睛,脸上那恶魔般的迷醉笑容缓缓收敛,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带着血腥味的满足感,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林杰也睁开了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台下那片彻底死寂的蜡像海,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敲下最后一行数据。他的嘴角,那抹冰冷理性的微笑依旧。

  妹妹在意识海中发出无声的、满足的叹息。

  圣洁的光辉彻底消散,只留下歌剧院本身璀璨却冰冷的灯光,照亮着舞台上三个沉默的身影,以及台下那片由上万具无声尸体组成的、永恒的、凝固的观众席。

  一场名为音乐会的歌剧,以最残酷的方式,落下了帷幕。属于神明的乐子,暂时得到了满足。而代价,是上万条被彻底抹去的、无声无息的生命。

  沈烽的声音打破了歌剧院内那令人窒息的、由上万具尸体构成的死寂。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刚刚结束的盛宴,眼神扫过台下那些凝固的、眼神空洞的尸体,最终落在江妍身后收拢的洁白羽翼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种扭曲的欣赏:“嗯,”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比上次好很多了。” 他指的是未来之窗或者山顶音乐会的规模,显然这次的音乐会更合他胃口。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尸体空洞的眼睛,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浓烈的杀意和厌恶:“妍妍,你那个天使形态,给这些垃圾看,真是浪费。” 他粗粝的手指指向台下,“那些东西盯着你的眼睛…我只想把它们一个个挖出来!”仿佛那些死物残留的目光都是一种亵渎。

  林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歌剧院冰冷的灯光。他低头看了一眼平板屏幕上定格的数据流,声音平稳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评价一场普通的演出:“恩。” 他微微颔首,“这次的音乐会…更好听。”

  嗡。

  妹妹的身影无声地在江妍身侧凝实。她穿着洁白的Lolita裙子,悬浮着,那张与江妍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甜美无垢的笑容。她微微歪头,清澈的大眼睛注视着江妍平静的侧脸,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天真的关切:

  “姐姐…” 她轻轻开口,“感觉…怎么样?”

  这几个字,如同淬了冰的尖针,狠狠刺穿了刚刚平复的空气。

  曾经,在每一次血腥的游戏之后,在游乐场、在停车场、在办公室…在无数个沾满鲜血的场景中,那个掌控一切、如同深渊本身的江妍,总会带着慵懒而残忍的兴味,居高临下地问她的玩具们:

  “沈总/林总/薇薇,感觉怎么样?”

  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嘲弄,一种对痛苦成果的验收。

  而此刻,这个被江妍亲手创造、由她意识延伸出来的妹妹,用着同样的句式,同样带着点关切的语气,将这个问题,精准地、冰冷地,抛回给了江妍自己。

  这无声的讽刺,比任何尖刀都更锋利。

  沈烽立刻捕捉到了这其中的趣味,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眼神灼灼地盯着江妍的背影,声音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毫不掩饰的恶意催促:

  “是啊,妍妍,你感觉怎么样?” 他刻意模仿着江妍往日的语调。

  林杰也默契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探针般锁定了江妍,声音平稳地重复,如同在记录一个关键的实验反应:

  “你感觉…”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怎么样?”

  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舞台中央的空气。

  江妍依旧背对着他们,面朝着台下那片由凝固尸体组成的、无边无际的观众席。她的背影在歌剧院璀璨的灯光下显得纤细而挺直,黑色长裙的裙摆纹丝不动。

  沉默。

  令人心悸的沉默在死寂的歌剧院里蔓延。

  几秒钟后,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冰片碎裂般,从江妍的方向传来:

  “…呵。”

  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荒芜和…自嘲?

  然后,她的声音响起,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空洞感,每一个字都像在咀嚼着沉重的铁块:

  “轮到…” 她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这个荒谬的事实,“…你们问我…” 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感觉…怎么样了?”

  这句话像耗尽了某种支撑的力量。

  话音未落。

  江妍那挺直的背影,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骼和灵魂的支撑,猛地一晃,巨大的洁白羽翼在她身后骤然溃散,化作无数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虫,无声地消逝在空气中,头顶那金色的光圈也瞬间黯淡、破碎,化作点点金芒湮灭。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重重向前栽倒。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歌剧院里显得格外刺耳。江妍面朝下,倒在了冰冷坚硬的舞台地板上。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开来,遮住了她的脸。身体一动不动。

  昏迷。

  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并未在舞台边缘的三人身上引起任何属于“人”的反应。

  没有惊呼。

  没有慌乱地冲上前去搀扶。

  没有焦急地查看她的状况。

  只有冰冷的注视。

  沈烽脸上的恶意笑容甚至没有收敛,只是转化成了更深沉的、带着玩味和嘲弄的冷笑。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板上那个失去意识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

  “呵呵…”

  林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江妍倒地的姿态、散落的头发、以及那彻底失去意识的身体。他拿出平板,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记录着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发现新实验现象的、纯粹理性的弧度:

  “恩…”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学术性的兴趣,“有趣。”

  妹妹悬浮在空中,那张甜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担忧或焦急,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她甚至没有低头去看倒地的江妍,只是对着虚空,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小手。

  嗡!

  一道边缘流淌着幽冷白光的虚空门瞬间在舞台中央撕裂空气,门后显现的,是郊外别墅客厅那熟悉的景象。

  妹妹的小手对着地板上的江妍轻轻一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江妍失去意识的身体,如同托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平稳地、毫无怜惜地,将她送入了那道虚空门中。

  接着,妹妹的身影、沈烽、林杰,也依次踏入。

  白光一闪。

  虚空门瞬间闭合。

  宏伟、金碧辉煌却死寂如墓穴的歌剧院内,只剩下璀璨冰冷的灯光,映照着舞台上那一片狼藉——

  凝固的指挥家、僵硬的乐手、以及台下那上万具姿态各异、表情凝固在极致惊恐和痛苦瞬间的、无声的尸体。

  还有舞台地板上,那几缕散落的、属于江妍的黑色长发,以及她倒地时可能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痕迹。

  一切重归死寂。

  一场由神明亲自指挥、以万灵寂灭为终章的音乐会,最终以指挥者的崩溃倒下而仓促落幕。而那三个将她送回的同伴,眼中只有冰冷的观察和玩味的嘲讽。

  ————————

  郊外别墅的客厅里,失去了力量的神明如同被玩坏的玩具,静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人问津。属于江妍的深渊,似乎在这一刻,将她自己也吞噬了进去。柳月薇那空置的、精心准备的房间,在别墅的阴影里,无声地嘲笑着这一切。

  晚上十二点。

  郊外别墅,江妍的房间。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月光,只留一盏昏暗的壁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光影。

  江妍无声无息地躺在宽大的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均匀,深陷在失去力量后的昏迷中,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沙发上,沈烽和林杰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塑,沉默地坐着。

  沈烽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眼神锐利地锁在床上昏迷的身影,眉头紧锁,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烦躁和不耐。林杰则坐姿端正,金丝眼镜反射着壁灯微弱的光芒,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冷静地分析着江妍昏迷状态下的生理数据——呼吸频率、体温、微弱的能量波动。他手中的平板屏幕幽光闪烁。

  妹妹穿着洁白的Lolita裙子,以完全凝实的实体形态悬浮在床边,离地几寸。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优雅,那张与江妍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担忧,只有一片非人的平静,如同在守护一件出了故障的精密仪器。

  “江妍她…” 沈烽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轻蔑?“是不是不适应自己成神了?” 他像是在问一个极其荒谬的问题,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烟蒂,“搞出那么大阵仗,回来就躺了?”

  林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从平板上移开,落在江妍苍白的脸上,声音平稳得像在分析实验报告:“或许…妍妍还需要更多的游戏才能适应。” 他将游戏二字咬得清晰而冰冷,仿佛那是治愈不适应的唯一良药。“这次的音乐会规模前所未有,能量输出和情绪汲取都远超阈值。可能是…系统需要磨合。”

  妹妹悬浮的身体微微转向沙发上的两人,那张甜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声音清脆却带着冰冷的刻薄:“江妍是被那个该死的柳月薇刺激到了!”

  她的小手厌恶地在空中挥了挥,仿佛要驱散残留的柳月薇气息,“啧,真是恶心的良知!像病毒一样残留着!都清理掉了还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