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做野鸡汤-《回到80年代,乡村幸福快乐生活》

  “呸!”

  一声尖利又充满鄙夷的啐唾沫声,清晰地在他耳边炸响。

  王芳那张擦着雪花膏、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刻因为愤怒和刻薄而微微扭曲。

  她狠狠地朝着周振华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旁边一个卖鸡蛋的老汉筐里,惹得老汉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哼!这就是你家的‘好姑爷’!瞧瞧!瞧瞧那目中无人的德行!”

  王芳猛地转过身,对着还在发愣的高继义,声音陡然拔高,像根锥子刺破集市的嘈杂,引得周围几个赶集的人侧目看来。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振华消失的方向,饱满的胸脯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着,

  “高继义!你还是家里顶门立户的大哥呢!这些小辈,有一个把你放在眼里吗?啊?!看见了就跟没看见一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直眉瞪眼地走过去了!他眼里还有你这个长辈吗?还有这个家吗?”

  她越说越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高继义脸上。

  高继义被妻子突如其来的怒火喷得缩了缩脖子,脸上那点尴尬迅速被难堪取代。他嗫嚅着,

  试图解释:“兴许…兴许他是真没看见…这人挤人的……”

  “没看见?!”

  王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尖刻地打断他,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唇撇得老高,

  “那么大两个活人戳他眼前,他是瞎了还是怎么着?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仗着红梅怀了孕,仗着娘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医院里,他就抖起来了!不把咱娘家人当回事了!”

  她想起之前高红梅怀孕。高大娘隔三差五从家里攒的鸡蛋篮子里摸出十几个,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送去给高红梅补身子,心里那股邪火就烧得更旺了。

  他们还没分家呢!家里的东西,在她王芳眼里,那都是她和高继义(主要是她)的!婆婆拿自家的鸡蛋去贴补嫁出去的女儿(还嫁了个“废物”),这口气她早就憋得难受了。

  她可是县城里长大的姑娘,家里条件比高继义强多了,下嫁到农村来,图的就是高继义长得帅,一眼就看中了。还老实肯干,家里人口简单。

  可自打高红梅怀孕,婆婆的心就偏得没边了!

  王芳和高继义之前因为点小事闹别扭,赌气回县城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等高继义把她哄回来,才知道高大娘早跟着周振华把高红梅送县医院保胎去了,具体情形还是后来听村里人七嘴八舌传的。说什么周振华像是变了个人,知道心疼媳妇了,忙前忙后……王芳听了只觉得好笑,狗改不了吃屎!今天亲眼撞见周振华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更是坐实了她的想法——这就是个白眼狼!婆婆那些鸡蛋,都喂了狗了!

  “我告诉你高继义!” 王芳越想越气,手指头差点戳到高继义的鼻尖,声音又尖又利,引得更多人看过来,

  “你娘偏心眼儿,把好东西都往你妹高红梅那里送,我忍了!可你看看你这好妹夫!他拿咱家当回事了吗?他拿你当大哥了吗?啊?!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回头我得好好跟你娘说道说道!让她看看,她护着的宝贝姑爷,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是个没教养、不懂礼数的丧门星!红梅摊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们老高家跟着丢人现眼!”

  高继义被妻子连珠炮似的数落逼得面红耳赤,额头上冒出汗来。

  他笨嘴拙舌,看着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下意识地想去拉王芳的胳膊,想让她小声点,别在集市上丢人:“芳…芳子,别…别说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我还怕人看?!” 王芳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反而更高了,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泼辣劲儿,

  “我就是要让人看看,老高家招了个什么好女婿!吃里扒外,目无尊长!”

  她胸脯剧烈起伏,精心梳好的发髻都散落下一缕头发贴在汗湿的鬓角,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周振华消失的方向,仿佛要用目光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集市的人流依旧喧嚣,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

  但在高继义和王芳站立的这一小片地方,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王芳刻薄的余音在回荡,和高继义那无地自容的窘迫。

  远处,周振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往县医院的人潮中,对身后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暴,以及那兜饱含暖意的蔬菜即将在他熟悉的家庭里掀起的波澜,浑然不觉。

  他满心只有那锅即将为妻儿炖煮的、热气腾腾的野鸡汤。

  车轮吱呀,载着沉甸甸的食材和沉甸甸的温情,也载着无形中埋下的家庭嫌隙的种子,驶向未知的烟火人间。

  周振华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县医院后门的小棚子。

  车斗里,那兜鼓鼓囊囊、沾着新鲜泥土的山药胡萝卜,还有那个用旧网兜装着的粗瓷大碗里,满满当当盛着老板娘秀兰特意舀给他的、奶白色的大骨头汤,正随着他的跑动微微晃悠,浓郁的香气顽强地钻出碗口,在闷热的空气里飘散。

  他顾不上擦汗,一把拎起网兜和那碗沉甸甸、还带着温热的骨头汤,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妇产科病房冲。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里有些嘈杂,但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让红梅喝上口热乎的!

  病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带着急切的风。

  高大娘正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拿着把蒲扇给闭目养神的高红梅轻轻扇着风。

  高红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头微蹙,似乎被暑热和孕期的沉重搅得不太安宁。

  “妈!红梅!我回来了!”

  周振华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微喘,却异常响亮,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高大娘被惊得一激灵,差点把蒲扇扔了,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嚷嚷啥!吓人一跳!红梅刚眯着……”

  高红梅也闻声睁开了眼,看到是丈夫,眼中立刻有了光彩,带着询问和期待。

  “看!好东西!”

  周振华献宝似的先将那个粗瓷大碗端到高红梅面前。

  碗里,乳白色的汤汁微微晃荡,上面飘着几点金黄的油星和几粒翠绿的葱花,几块炖得酥烂、连着筋膜的筒子骨半浸在汤里,浓郁的、带着骨髓醇香的肉味瞬间盖过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

  “面馆老板娘给的!大骨头汤!熬得可浓了!快,红梅,趁热先喝两口垫垫!这汤养人!”

  周振华把碗小心地递到高红梅手里,碗壁传递着温热的踏实感。他眼神殷切,像捧着一碗救命的仙露。

  高红梅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看着眼前这碗诚意十足、香气扑鼻的浓汤,又看看丈夫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和晒得发红的脸颊,心里那点因不适带来的烦闷瞬间被暖流冲散。

  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和笑意,双手捧着碗,小声道:“谢谢老板娘……也辛苦你了,振华。”

  “辛苦啥!你快喝!”

  周振华催促着,脸上是憨厚的笑容,又转向高大娘,

  “妈,您看这些!”

  他这才提起那个沉甸甸的网兜,里面粗壮带泥的山药、红艳水灵的胡萝卜、疙疙瘩瘩的老姜、碧绿的小葱,一下子吸引了高大娘的视线。

  “哟!这山药……这胡萝卜……真新鲜!哪儿买的?得花不少钱吧?”

  高大娘凑近看着,又是惊喜又是心疼钱。

  “妈,没花钱!”

  周振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把面馆里老板娘秀兰如何爽快送菜、狗蛋如何喊着“鸡汤香香”的事儿,又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

  听得高大娘连连感叹“遇上好人了”,高红梅捧着碗小口喝着热汤,暖意从胃里升腾到四肢百骸,脸上也露出了这些天少有的舒心笑容。

  一碗热汤下肚,高红梅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精神也好了些。她看着那兜新鲜水灵的菜,眼里充满了期待。

  周振华观察着妻子的气色,见她喝了汤脸色好看了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他立刻站起身,摩拳擦掌,眼神里燃起了厨神附体的光芒:“成了!红梅你先歇着,妈您陪着!我这就去食堂小灶房,野鸡汤,马上安排!”

  那语气,仿佛不是去炖汤,而是要去打一场必胜的战役。

  高大娘看他这风风火火的架势,张了张嘴想叮嘱两句“慢点”、“仔细点”,话还没出口,

  周振华已经拎起网兜和那只空了的粗瓷大碗,像阵风似的又刮出了病房,只留下一句“等着喝香汤吧!”在门口回荡。

  县医院食堂后面的小灶房,此刻成了周振华一个人的舞台。

  管灶房的胖师傅得了高大娘送的一小捆水灵小葱,又闻着网兜里那新鲜泥土和蔬菜的清香,难得大方地挪出了靠里一个还算干净的煤球炉子、一口厚实的小铁锅和一块案板,还特意指点了水龙头的位置。

  炉火很快被周振华生旺了,幽蓝色的火苗稳定地舔舐着黝黑的炉口,发出轻微的呼呼声。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意念微动,一只羽毛早已处理干净、皮色金黄紧致、个头肥硕的野鸡便出现在案板上,带着山野间特有的活力气息。

  高大娘不放心,还是跟了过来,在狭窄的灶房门口探头:“振华,要帮忙不?这鸡……”

  “妈,您歇着!看我手艺!”

  周振华回头咧嘴一笑,自信满满。他拿起那把厚重的菜刀,刀光一闪,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野鸡被利落地剁成大小均匀的块,冷水下锅,加入几片姜和一小勺从食堂讨来的土酒(权当料酒)。炉火很旺,水很快滚开,灰白色的浮沫翻涌上来。他拿着勺子,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玉石,手腕沉稳地移动,一丝不苟地将所有血沫撇得干干净净,直到锅里的水变得清亮透彻。

  焯好水的鸡块捞出,用温热的清水仔细冲洗掉残留的浮沫,沥干水分备用。

  另一边,高大娘已经麻利地开始处理那些带着泥土芬芳的“宝贝”。清凉的水流哗哗冲刷着山药上新鲜的泥土,露出浅褐色、带着点点根须痕迹的表皮;胡萝卜被洗得红艳艳、水灵灵,翠绿的缨子滴着水珠,显得格外喜人;老姜被拍裂,一股子冲鼻的辛辣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灶房的油腻味;小葱被仔细摘掉黄叶,洗得碧绿挺括,根须上的泥也冲洗得干干净净。高大娘看着手里这水灵灵的菜,心里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面馆老板娘又多了几分感激。

  周振华重新起锅。

  小铁锅烧得滚烫,倒入一点点珍贵的菜籽油(高大娘再次发挥“外交能力”从食堂讨来的)。油热,几片厚姜、一段拍松的葱白丢进去,“滋啦——!”一声爆响!辛香味被滚油瞬间激发,混合着油脂的焦香,如同一枚香气炸弹在小小的灶房里轰然炸开!那霸道的香味直冲鼻腔,引得门口的高大娘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真炝锅!香!”

  沥干水的金黄鸡块被周振华果断地倾倒入锅中,发出更大的“哗啦”声响!大火猛攻!锅铲翻飞,鸡块在灼热的锅底和油脂中迅速收紧、变色,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诱人的焦糖色,金黄的油脂被逼出,在锅里欢快地跳跃着,发出密集悦耳的滋滋声!浓郁的、属于野物特有的醇厚肉香,混合着葱姜的辛香,如同实质般升腾而起,霸道地充满了整个灶房,甚至顽强地钻出门缝,飘向了外面的走廊!

  “这野鸡味儿就是不一样!闻着就鲜掉眉毛!”高大娘由衷地赞叹,眼睛紧盯着锅里翻滚的金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香气自然也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