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百川风雨故纸来-《修仙?先活下来再说!》

  这雨,下得没完没了,真是让人心烦。

  平安居的生意也跟着淡了。铺子里冷冷清清的。陈平坐在柜台后面,就着门外那点灰蒙蒙的天光,正拿根细竹签,慢悠悠地挑着刚收来的青牙米里的砂石。

  他挑得很仔细,一根一根往外拨。外头那点雨声,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

  铺子还是那个破铺子。几袋灵谷堆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柜台被他擦得锃亮,能照见人影。角落那几盆青线草,蔫头耷脑的,是他故意压着,不让长太招摇。后院廊下,小厮狗子正吭哧吭哧地翻着几只受潮的麻袋。

  陈平调整着呼吸,体内的那点炼气七层的修为,被他压得死死的,一丝都露不出来。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快入土的老头,瘦骨嶙峋,双眼浑浊。筑基……陈平心里琢磨着这事儿。不急,但总得找着门路才行。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一辆破板车停在了铺子门口。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溅起泥水。

  车上跳下来三个人。打头的是个一脸横肉的壮汉,炼气三层的修为,气息乱七八糟的。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短褂,腰里别着把生了锈的砍柴刀。身后跟着两个凡人伙计,缩着脖子,跟在后面不敢作声。

  哦,是那帮收尸的。陈平一眼就认出来了。坊市里专门给那些横死的修士收尸、清理凶宅的清扫队。

  车上堆得乱七八糟,都是些破烂玩意儿:烂了的蒲团,空瓶子,还有几件磨破了边的旧法衣。最扎眼的,是两口半人高的大木箱子,箱板黑黢黢的,看着就死沉,还散着一股子冲鼻子的霉味。

  “晦气!他娘的,又是个穷鬼!”那横肉汉子一脚踹在车帮上,冲着对面铁匠铺就骂开了,“铁老三!你那破炉子能不能挪挪?挡着老子倒垃圾了!”

  隔壁“叮当”的锤音一停。铁老三黑着脸从铺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烧红的铁钳。

  “姓王的!嘴巴放干净点!老子的炉子碍着你投胎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撸起袖子干上了。

  陈平放下手里的竹签,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门口。

  “二位,二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陈平陪着笑脸,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声音沙哑地劝道,“下雨天,有话好好说,别动气。”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早瞟到了那板车上的两口大箱子。

  嘿,这木料……是铁梨木?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又死沉又防潮,一般人家哪用得起。

  那横肉汉子见铁老三家伙都抄出来了,气焰也矮了半截。又看陈平出来劝架,便“呸”了一口,扭头冲着两个伙计骂骂咧咧地喊:“赶紧的!把这堆破烂都扔给收垃圾的王老头!换几个铜板买酒喝!”

  两个凡人伙计吭哧吭哧地把那些破蒲团、烂衣服往下搬。搬到那两口木箱时,却死活抬不动。

  陈平就站在旁边,跟没事人似的。可他的鼻子却轻轻动了动。一股子极淡的、松烟灵墨特有的清苦味儿,混在霉味里,钻进了鼻孔。嘶……这墨,可不是普通散修用得起的。

  他又瞥了一眼,其中一口箱子缝里,挤出几张破纸页,带着点焦黄色。嗯?不是火烧的。倒像是……离地火太近,被慢慢烤出来的颜色。

  好木料。上好的灵墨。还有地火烤过的痕迹。就这么跟一堆破烂混在一起,当垃圾卖了?啧,这里头有鬼。

  横肉汉子不耐烦了,自己上前,运起灵力,才勉强把两口箱子掀下车,“哐当”摔在泥水里,溅起一片污浊。

  巷口,一个驼背的凡人老头推着辆更破的独轮车,缩着脖子凑了过来,正是收垃圾的王老头。

  横肉汉子把车上所有东西一股脑指给他:“喏!老规矩,这些,十个铜板,拿走!”

  王老头看着那两口死沉的木箱,愁眉苦脸:“王……王管事,这箱子太沉,我这车……” “少废话!爱要不要!”

  陈平瞅准了机会,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他没先看那两口大箱子,眼睛一扫,盯上了地上一个摔破的瓦罐。“老丈,”他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沙哑,“这瓦罐……看着还能用吧?我家里正好缺个腌菜的坛子……”

  王老头正愁那箱子,见有人搭话,连忙点头:“能用,能用!你要,白送!”

  陈平这才像是刚看见那两口箱子,脸上露出点好奇,又带着嫌弃:“这箱子里头……装的啥玩意儿?看着死沉。”

  “谁知道呢!”王老头一脸晦气,“都是死人留下的破烂书!潮乎乎的,烧火都点不着!”

  “书?”陈平眼睛一亮,随即又装出一副穷酸样,搓了搓手,“老丈,你看……我这铺子冬天冷,正缺点引火的柴禾。这箱子里的东西……要不,你搭着这瓦罐,一并卖给我?我给你……三文钱,怎么样?”

  王老头一愣,眼睛都亮了。那两口箱子死沉,他正发愁怎么弄走呢,现在有人肯出钱,还省了他的力气!“成!成!三文就三文!”他生怕陈平反悔,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陈平摸出三枚黑乎乎的铜钱递过去。他又看向旁边那横肉汉子,对方正一脸嘲弄,像在看傻子。陈平也不在意,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笑容。“王管事,小老儿这就让人把东西搬走,不碍您事儿。”

  那横肉汉子嗤笑一声,懒得再看这桩傻子买卖,带着伙计,骂骂咧咧地走了。

  陈平冲着后院喊了一声:“狗子,出来!”

  “去,把那两口箱子,搬到后院去。”

  狗子跑出来,看着那两口比他还高的箱子,又看了看陈平手里的三枚铜钱,一脸懵。“掌柜的,这……” “别废话,搬。”

  狗子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儿,吭哧吭哧地把箱子往院里拖。

  陈平则捡起那个破瓦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雨还在下。

  平安居的木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隔绝了所有的目光。

  后院卧房里,一盏油灯亮了。 陈平没急着开箱。

  他先打来一盆清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然后,才走到那两口沾满泥巴、霉味冲天的木箱前。他从一边拿出早就备好的家伙什:细竹签、软毛刷、压书的石板,还有几把薄薄的竹片,专门用来撬开粘在一起的纸页。

  他俯下身子,眼神专注得吓人。 箱盖被慢慢撬开。

  一股更浓的味儿扑面而来,是烂纸头和墨水混在一起的味道,闻着……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

  箱子里头,塞得满满当当。好多纸都粘成了一坨,手一碰就碎成渣。竹简断的断,被虫子蛀得全是窟窿眼。还有几卷兽皮,也硬得跟石头一样,裂开了口子。

  陈平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他拿起一根最细的竹签,小心翼翼地,开始把那些还能要的书页、竹简、兽皮,一片一片,一卷一卷,从那堆烂东西里往外挑。

  这活儿,慢得很,也无聊得很。

  油灯的火苗跳着,照着他弯着的腰,还有那双满是老茧,却稳得不像话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

  在其中一口箱子的最底层,当他拨开最后一层腐朽的纸页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被油布层层包裹的东西。 他动作一顿。嘿?有东西。

  他将其取出,解开早已被油污浸透、几乎与包裹物粘连在一起的油布。

  里面露出来的,是一本册子。

  册子很厚,封面早已不见,书页是用最低劣的草纸装订而成,边缘卷曲,泛着油光。 陈平把册子凑到灯底下。

  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很潦草,但每一笔都透着一股劲儿,像是要把纸给划破一样。 他慢慢翻开第一页。 上面就两行字。

  一行是个日子,纸都黄了,也看不清是哪年哪月的。 另一行,就一句话。

  “炼气六层,卡了二十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