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融雪备防凝众力,暗线牵忧隐危机-《破落皇帝重整山河》

  兴州的残雪在正月里化得快,土堡外的麦垄渗着泥水,刚冒头的青苗裹着碎雪,像披了层薄霜。天还没亮,阿古拉就带着党项族的青壮扛着铁锹出门,土堡东侧的空地上,鲜卑族的拓跋青早已领着人挖开了第一道陷坑——深约丈余,坑底铺着晒干的红柳枝,却没插尖木。

  “拓跋兄弟,这坑挖得够深,可没尖木咋挡骑兵?”阿古拉蹲在坑边,指节敲了敲坑底的红柳,“俺们党项在河西防马贼,坑底都插削尖的胡杨木,马一踩进去,腿准断!”

  拓跋青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咧嘴笑:“俺们辽西的雪化了坑底滑,插尖木容易被雪埋,得用‘连环坑’——这坑不插木,旁边再挖三个浅坑,浅坑里埋绊马索,马掉进深坑想爬,一扯绊马索就摔得更重!”

  两人说着就争了起来,党项的青壮帮着阿古拉说“尖木管用”,鲜卑的汉子跟着拓跋青喊“连环坑巧”。正吵着,慕容烈扛着把铜斧走过来,斧刃上还沾着木屑:“吵啥?俺们吐谷浑在祁连山防过元军,知道骑兵怕啥——把你们俩的法子凑一起不就完了?深坑插尖木,浅坑埋绊马索,再在坑上盖层融雪的草皮,看着跟平地一样,保准元军骑兵栽跟头!”

  这话让两边都住了嘴,阿古拉摸着胡茬点头:“成!俺们党项多砍胡杨木,你们鲜卑编绊马索,中午就把这‘混合坑’弄好!”拓跋青也应下来,转身就喊人去搬麻绳——晨光里,党项的青壮扛着尖木往坑里跳,鲜卑的汉子蹲在坑边编绳,泥水溅到衣摆上也没人在意。

  土堡西侧的铁坊里,火星子溅得比正月的炮仗还密。王老铁光着膀子,手里的铁锤砸在铁砧上,“叮”的一声脆响,旁边的靺鞨族铁匠阿骨打正往炉里添炭,炭火烧得通红,把两人的脸映得发亮。“老铁,这床弩的弩臂不够韧,榆木太软,元军的马铠厚,射不透啊!”阿骨打擦了把汗,指着地上的半成品弩臂。

  王老铁放下锤,皱着眉没说话——兴州的硬木早被砍来盖储粮窖了,剩下的都是软木,确实撑不起强弩。正犯愁时,完颜骨推着辆木车过来,车上堆着几根黑沉沉的木头,树皮上还沾着辽东的冻土:“俺们靺鞨从辽东带来的桦木,泡过松脂,比榆木硬三倍,做弩臂正好!”

  王老铁摸了摸桦木,纹理紧实,敲着还发闷响,当即笑了:“完颜首领这是救了急!有这桦木,三天就能赶制出十架床弩,再配上铁箭镞,保管能射穿元军的马铠!”阿骨打也乐了,往炉里又添了把炭:“俺们靺鞨的铁匠都会淬箭,等弩臂做好,俺们帮着淬,箭镞能更锋利!”

  铁坊的热闹还没散,林啸就从泉州方向赶了回来,衣袍上沾着路尘,手里攥着封油纸信,一进门就找赵昺:“殿下!天地会分舵的消息,硫磺能拿回来,但元军的小吏要三百石粮——说‘补之前的商税亏空’,不然就把货运去福州给阿剌罕!”

  赵昺刚查完陷坑回来,裤脚还沾着泥,接过信看了眼,递给旁边的张勇:“三百石粮不少,兴州的储粮刚够吃到麦收,要是给了,各族的口粮就得减。”

  这话让屋里静了下来,慕容烈先开口:“粮能再攒,硫磺不能少!俺们吐谷浑还有五十石晒干的青稞,先拿出来顶!”尉迟跋也点头:“于阗的葡萄干晒了不少,能抵二十石粮,俺们族里的人少吃点,能凑够!”阿古拉跟着说:“党项的窖里还有三十石糜子,也算一份!”

  没一会儿,各族首领就凑出了两百八十石粮,还差二十石。陆仲远站在旁边,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说:“我屋里还有二十石麦种,是之前从江南带来的,先拿出来补够数吧。”

  赵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就按大家说的,粮给元吏送去,务必把硫磺带回来。林啸,你再带十个士兵去,路上小心,元军可能会设卡。”

  林啸刚领命要走,蓝珠就掀帘进来,脸色有些沉,拉着赵昺到旁边:“殿下,俺的猎手在东边林子看见陆长史的亲信李三,跟个穿元军斥候服的人碰头,还递了个布包,不知道装的啥。”

  赵昺的眉头皱了起来——陆仲远最近总躲着人,之前冬训时还跟张勇争执,现在亲信又跟元军接触,难免让人起疑。“别声张,”他低声对蓝珠说,“你让猎手跟着李三,看他回土堡后把布包给谁,有动静再报。”

  蓝珠应了声,悄悄退了出去。赵昺转身回到屋里,见陆仲远正低头整理粮册,手指攥着笔杆,指节有些发白,便没多说,只道:“陆长史,统计青壮的事就拜托你了,若元军真来,需要各族的青壮守土堡。”

  陆仲远抬头,眼神有些慌,连忙点头:“殿下放心,我会尽快统计好,绝不误事。”

  当天傍晚,李三悄悄回到陆仲远的木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封密信,信上是钱穆的字:“阿剌罕已派先遣队往兴州,三月初大军必到,粮窖在东侧,可暗中标记,待大军到后纵火。若事成,陆氏田产必还,江南士族也会认你。”

  陆仲远捏着信,手都在抖——他知道这是通敌,可一想到江南的田产,想到父亲临终前让他“保陆氏周全”的话,又把信凑到烛火旁,却没烧,反而折起来塞进了腰带里。窗外的融雪顺着屋檐滴下来,“嗒嗒”的响,像敲在他的心上,一边是兴州各族的信任,一边是家族的执念,他竟不知道该选哪边。

  而此时,土堡外的山口处,三个元军的斥候正趴在融雪的坡上,望着兴州的方向——他们是阿剌罕派来的先遣队,要确认粮窖的位置,还有陷坑的布置。其中一个斥候掏出地图,在东侧的位置画了个圈,旁边注着“粮窖,需纵火”,然后悄悄退了回去,消失在夜色里。

  赵昺站在箭楼上,望着远处的山口,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蓝珠的消息、陆仲远的反常、元军的苛刻条件,像一团乱线,缠得人心里发紧。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剑鞘是畲族的工匠用兽皮缝的,还绣着朵稻花——那是蓝珠送的,说“稻花保丰收,剑保平安”。

  雪还在化,麦垄里的青苗又长高了些,在夜里泛着微光。赵昺知道,开春的围剿越来越近,不仅有元军的三万大军,还有藏在暗处的隐忧。可他看着土堡里的灯火——铁坊的火星还在闪,陷坑旁的各族青壮还在忙,储粮窖的门帘还透着光,忽然又定了心:只要各族还同心,就算有内忧外患,兴州也能扛过去。

  只是他没料到,陆仲远腰带里的那封信,会在不久后,给兴州带来一场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