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暗潮汹涌-《盖世悍卒》

  巨港的雨季如期而至,却不是带来滋润的甘霖,而是裹挟着潮湿、闷热与无形杀机的恐怖潮气。帝国殖民开拓的雄心,在一种比任何土着刀箭都更致命的敌人面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这个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孔不入——热带疾病,尤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瘴疠”(疟疾)。

  最初的征兆是悄无声息的。一名在河口沼泽地带执行勘测任务的工兵小队,回来后几天内,陆续有人开始发冷、打摆子,即便裹上厚厚的棉被也止不住牙齿的磕碰;紧接着便是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浑身滚烫得像一块火炭;热度退去后,又是大汗淋漓,虚弱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随军的郎中起初以为是寻常风寒,用了发汗解表的药材,却丝毫不见效果,反而有人开始出现面色蜡黄、呕吐不止的症状。

  “是瘴气!是水土不服的瘴疠!”一位年纪稍长、曾随商船到过南洋的老郎中,看到病患的症状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带着恐惧,“此病凶险异常,一旦染上,十难存一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甚至比瘟疫本身更快地在新生的巨港殖民点蔓延开来。起初只是零星病例,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不仅是外出执行任务的士兵和劳工,就连待在相对干燥的营房里的文吏、甚至部分深居简出的官员,也未能幸免。临时搭建的医棚很快人满为患,痛苦的呻吟和呓语日夜不息。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曾经生龙活虎的棒小伙子,几天之内就可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每天清晨,都能看到用草席包裹的尸体被抬出营区,送往远处集中火化,以免污染水源。浓烟带着尸体焚烧的焦臭味道,混合在湿热的空气中,令人作呕。

  非战斗减员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最悲观的估计。一个满编的步兵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竟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病倒,其中近半死亡。港口建设几乎陷入停滞,防御巡逻力量捉襟见肘。整个殖民点士气低落,人人自危,谈“瘴”色变。

  宣慰使司衙署内,气氛比外面的雨天还要阴沉。郑海生双眼布满血丝,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合眼了。案头堆积的不再是建设规划或贸易报告,而是触目惊心的疫病统计和死亡名单。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他麾下忠诚的士兵或辛勤的移民。

  “大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文昭参政语气急促,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这鬼地方的瘴气根本防不胜防!依下官看,当立即上书朝廷,请求放弃巨港,全军撤回本土!否则,我等都要客死异乡,尸骨无存啊!”他的主张代表了相当一部分被疾病吓破胆的官员和将士的想法。

  “撤回?”郑海生抬起头,目光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涣散,但随即凝聚起一丝坚毅,“王大人,我们是帝国派驻此地的官员,不是来做客的!遇到困难就退缩,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如何对得起已经埋骨在此的将士?”

  “可是大人!这病……这病它不长眼啊!郎中们都束手无策!”王文昭几乎要哭出来。

  “郎中没办法,我们就自己想办法!”郑海生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连绵的雨幕,“传我的命令:第一,立即将营区迁往地势更高、通风更好的丘陵地带,远离沼泽湿地。所有居住点必须挖掘排水沟,保持干燥。第二,严格控制饮用水源,必须煮沸后方可饮用。第三,大量采购、焚烧当地土着使用的驱蚊草药(如艾草、香茅等),虽然不知有无大用,但必须尝试!第四,重金悬赏,向当地土着巫医寻求治疗此病的方剂,无论多么古怪,都先记录下来验证!”

  这是一系列基于有限认知的、近乎绝望的挣扎。迁营工程在雨中进行得异常艰难,不断有人在新营地的建设过程中病倒。煮沸饮水的命令执行起来也大打折扣,燃料短缺是个大问题。至于土着药方,大多荒诞不经,有的甚至含有剧毒。

  绝望之中,一丝微弱的希望出现了。那位老郎中在翻检一本偶然得到的、前朝流传下来的南洋杂记时,发现了一段模糊的记载,提到南洋某些岛屿的土着,会用一种特定树皮煮水来治疗类似的寒热病症。他立刻报告了郑海生。

  “树皮?什么树皮?长什么样?”郑海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亲自询问老郎中,并派出多支小队,由康复后具有一定免疫力的士兵带领,深入雨林,按照那极其粗略的描述寻找那种救命树皮。

  寻找的过程同样充满危险和牺牲。雨林中毒虫猛兽遍布,更有心怀敌意的土着部落。一支小队遭遇蟒蛇袭击,一人死亡;另一支小队误入沼泽,差点全军覆没。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们。

  终于,在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后,一支小队带回了几块暗褐色、味道极其苦涩的树皮。老郎中将信将疑地将其熬成汤药,给几位病情最重、已被判了“死刑”的士兵灌下。奇迹般地,其中两人的高烧竟然在一天后开始消退,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似乎保住了!

  消息传开,整个殖民点一片欢腾,虽然这树皮(后来才知道是金鸡纳树皮)数量稀少,且对部分恶性疟疾效果有限,但它毕竟带来了第一缕战胜病魔的曙光。

  郑海生立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并移植这种救命树木,同时将发现和初步疗效写成奏报,火速送往帝国本土。这场与热带疾病的战争,远比对付土着军队更加残酷和漫长,但它也迫使帝国的海外拓殖者,开始真正正视并学习如何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土地上生存下去。生存,成了比扩张更紧迫的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