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医疗事故的背后-《阴魂委托簿》

  丁浩的脚步在地下车库西北角停下。铁门缝隙下的暗红色水渍已经干涸了一部分,边缘裂开细纹,像枯血结痂。他没有再靠近,而是将裹着黑布的玉片轻轻搁在掌心,指尖试探性地触碰布面。震颤立刻传来,比之前更急,频率几乎要撕裂神经。

  他解开外套第三颗扣子,把玉片贴在胸口,隔着衣物感受那股从地底爬升的寒流。青纹已经蔓延到左肘,皮肤下像是有细针在游走。他咬住后槽牙,左手扯下袖口布条,一圈圈缠紧上臂,勒得血管凸起,试图阻断那股蔓延的阴气。

  铁门没有锁死,只是虚掩。他用肘部轻轻一顶,门轴发出低哑的摩擦声。冷气扑面而来,不是空调的凉,而是带着金属和防腐剂气味的冻雾,吸入肺里像吞了碎冰。门内是条窄道,墙壁贴着白色瓷砖,尽头一扇不锈钢门,门框四周凝着水珠,缓慢滴落。

  丁浩贴墙前行,脚步踩在积水里没有声音。他没开手电,只靠门缝透进的微光辨认方向。右手始终按在胸口,玉片的震动随着每一步逼近而加剧,几乎要从布中跳脱。

  不锈钢门内是太平间主室。三排冷藏柜沿墙排列,中间一张不锈钢台面,边缘有暗褐色污迹,洗不净的那种。天花板的灯管闪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发出惨白的光。监控探头在角落亮着红点,电源未断。

  他没去碰任何开关,而是走向最靠里的冷藏柜。那里阴气最重,玉片几乎发烫。他伸手触碰柜门,金属冷得刺骨,但指尖刚搭上,一股反向的力道猛地撞来,像是有人从里面推拒。他没退,反而将玉片压在柜门接缝处,低声说:“三点十七分。”

  空气凝固。

  柜门缝隙渗出的冷雾突然停滞,随后缓缓聚拢,在空中形成模糊的轮廓——一个穿病号服的男人,胸口插着引流管,头微微歪斜,眼睛空洞地盯着丁浩。

  “你还记得?”丁浩声音压得很低。

  “灯……灭了……我没死……”

  “谁关的?”

  “穿白大褂的……说……数据要完整……不能出问题……”他抬起手,指向手术区方向,“他们在录……我在动……可他们说……脑电停了……”

  话没说完,另一道影子从旁边柜子浮出——是个年轻女人,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里攥着断裂的体温计。她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丁浩,指尖渗出黑血,顺着地面爬行。

  丁浩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大脑瞬间清明。

  他继续移动,逐一触碰其他冷藏柜。每一扇门后都传来同样的残念:

  “我听见他们签字……说我死了……可我还看得见……”

  “监护仪还在响……他们拔了线……”

  “他们说……实验不能断……数据优先……”

  七具“尸体”,七次意识尚存却被宣告死亡。每一次,死亡时间都被定格在03:18,而他们的残念,全都锚定在03:17。

  丁浩扶着墙,呼吸粗重,额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青纹已经爬上肩膀,左臂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他必须找到证据。不是阴魂的哭诉,而是能钉死他们的物证。

  他转向办公区。一张旧办公桌,电脑关机,档案柜贴着“待销毁”标签。他拉开抽屉,空的。翻找文件堆,全是过期的尸检报告和排班表。他蹲下身,在角落发现一个废纸箱,里面塞满碎纸和废弃记录本。

  他伸手翻动。

  指尖忽然触到一本硬壳册子,封面被撕去,只剩残角。他抽出一看,是《术中记录手簿》,页码残缺,大部分已被撕走。他快速翻动,纸张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匆忙扯下。

  翻到中间一页,字迹清晰:

  03:17 患者眼球追踪光点,指令反应阳性,瞳孔对光反射存在。

  主刀医师:林振声

  下一页只剩半行:

  ……按预案处理,死亡报告即刻生成。

  丁浩盯着那行字,呼吸变沉。预案?什么预案能让医生在病人仍有意识时签署死亡证明?又是什么样的实验,需要以活人的“临床死亡”作为数据节点?

  他将手簿塞进内袋,正要起身,眼角余光扫到桌底。那里有个小抽屉,几乎被灰尘掩埋。他伸手拉开,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A4纸。

  展开,是医院内部通知:

  关于神经介入疗法临床试验数据采集的补充规定

  所有参与实验的患者,术后必须在03:18前完成死亡宣告,确保数据链完整。

  若术中出现异常生命体征,由主刀医师评估是否影响实验有效性,必要时可启动应急预案。

  本规定仅限内部执行,不得对外透露。

  落款:医务科,林振声签字确认。

  丁浩将纸折好,塞进另一侧口袋。他站起身,脚步未动,却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最靠里的冷藏柜,柜门正在缓缓开启。

  冷雾涌出,一个身影坐起——是个老人,病号服上沾着血迹,脖子歪向一侧,像是被强行折断。他没有看丁浩,而是低头盯着自己胸口的引流管,手指一寸寸拔出,带出黑色黏液。

  丁浩没动。

  老人缓缓抬头,嘴唇开合:“你……也签了同意书……对吧?”

  丁浩猛地后退一步。

  “你……的名字……在名单上……”老人抬起手,指向丁浩胸口,“他们……在等你……”

  丁浩转身就走。他没跑,而是稳住步伐,一步步退回窄道。身后没有追来的声音,但那股阴气如影随形,贴着脊背爬升。

  他推开铁门,冷风灌入。车库灯光昏黄,监控探头依旧亮着红点。

  他靠在柱子边,从内袋取出那本残破的手簿,翻到最后一页。

  空白。

  他正要合上,纸页边缘忽然渗出墨迹,缓慢浮现一行字:

  下次手术,安排在周三凌晨。

  字迹未干,正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