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官械民护-《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

  陈大柱枷号示众,水车修复如初。此事虽了,却在李青禾心中留下了更深的烙印。沈明远心血所铸、惠及众生的灌溉利器,竟险些毁于一个无赖的醉后恶念。此次侥幸及时发现,下次若再有类似之事,又当如何?工坊日益扩大,拥有的织机、水车、乃至日后可能添置的其他器械,皆非一家一户之物,实乃维系众人生计之公器,岂能毫无保障?

  她思虑再三,觉得不能仅靠事后的愤怒与惩戒,更需有明确的章法在前,以儆效尤。

  这一日,她备了一份薄礼——几匹工坊出的细软棉布,亲往县衙求见县令。

  县令如今对这位屡有奇策、又解决了军需难题的“痘医”李娘子颇为看重,听闻她来,便在二堂花厅相见。

  李青禾并未多言水车被毁的委屈,而是从工坊雇佣众多妇人、产出军布民需、试验农法惠及乡里说起,娓娓道来工坊器物对于维持这许多人生计的重要性。最后才提及水车被毁一事,语气沉痛:

  “大人明鉴,民妇非为诉一己之冤。然则,如水车、织机此类农工之械,乃众人衣食所系,心血所凝。若人人皆可因私愤而随意毁损,恐寒了匠作之心,阻了兴利之途,最终受损的,还是倚仗这些器械谋生的寻常百姓。民妇恳请大人,能否颁下一道明令,晓谕乡里,凡有故意毁坏农工器械、断人生计者,皆需严惩不贷,并加倍赔偿损失?如此,方可护佑民生,鼓励百工。”

  县令捻须沉吟。他深知境内安定、民生兴旺于政绩大有裨益。李青禾所言在理,且她如今名声颇佳,又与军需有关,这点顺水人情自然做得。更何况,维护农工本也是地方官职责所在。

  “李娘子所言极是。”县令颔首,“兴利之器,自当维护。毁械如断人生路,岂能轻纵?本官便依你所请。”

  不过两日,县衙门前便贴出了盖着朱红大印的新告示。衙役敲锣宣讲,声音传遍大街小巷:

  “县尊大人谕令:自即日起,凡有故意毁坏耕牛、农具、水车、织机等一应农工之械者,一经查实,除照价赔偿损失外,视情节轻重,枷号示众五至十日!屡犯或造成重大损失者,加重惩处!望尔等百姓,共护生产之器,勿谓言之不预也!”

  告示一出,四乡震动。

  “太好了!早该如此!”

  “看谁还敢手贱毁东西!”

  “这下放心了,咱那新打的犁铧不怕人惦记了!”

  百姓们拍手称快,尤其是那些家有贵重农具或仰仗手艺吃饭的匠户,更是觉得有了保障。陈大柱之事,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再加上这明文法令,形成了双重震慑。

  而根据这道新令,陈大柱毁坏水车,除已受枷号外,还需照价赔偿工料损失。虽知他家徒四壁,县令仍判其变卖家中仅有的薄田三分,得银五两,赔偿予李青禾工坊。

  这五两赔银送到工坊时,张寡妇等人还觉不解气,嘟囔着那水车岂止值五两。

  李青禾拿着那五两银子,却另有一番计较。水车已由沈明远修复,并未花费多少银钱。这赔款,与其入库,不如用之於众,使其效用最大化,也让这“官械民护”的法令,更具象地惠及众人。

  她想起工坊和棉田所用铁锹、锄头等物,因使用频繁,常有损坏,尤其是木柄与铁刃连接处易松动,铁刃也易磨钝崩口。

  “用这五两赔银,”李青禾吩咐道,“去铁匠铺,定制十把加厚加重的精铁锹头,再打制二十副上好的锄刃。要求刃口加钢,务必坚韧耐用。另外,所有铁锹木柄与铁头连接处,皆用铁箍加固!”

  五两银,若买现成农具,能买不少,但若定制精品,却也刚好。很快,十把闪着青黑色幽光、分量十足、加固了铁箍的新式铁锹,和二十副厚实锋利、刃口包了钢的锄刃,便被送到了工坊。

  这些新农具一投入使用,立刻显出不同。挖土更深,除草更利,且极其坚固耐用,大大提高了劳作效率。

  李青禾并未将它们据为工坊独有,而是立下规矩:此批农具乃官家赔款所购,属“公器”,由工坊统一保管维护。乡邻若有急需,如翻地、开渠等重活,可来租借使用,只需用后清洗归还即可。若有损坏,需照价赔偿。

  此举再次赢得乡邻赞誉。那五两赔银,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化作了十把铁锹、二十副锄刃,实实在在地服务于农耕,也时刻提醒着众人“护械”的重要性。

  塘埂方向。 夕阳下, 几个佃户正借着工坊的新铁锹开挖引水小渠, 干得热火朝天。 那个沉默如礁石的身影…… 不知何时已立在远处。 浑浊的目光…… 掠过那些结实耐用的新农具, 又望向县衙方向。

  枯槁的嘴唇…… 极其艰难地…… 翕动了一下。 一个低哑的、仿佛也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 缓缓地吐出:

  “……械——……” 声音顿了顿, 似在衡量这法令的重量。 “…——护——…” “…——利——…” 下颌极其缓慢地、 带着一种对秩序与公益得以彰显的深沉认可, 向下一点。 “…——实——!”

  “械护利实——!!!”

  声音落下。 他转身。 步履沉缓。 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田地里, 新打的铁锹翻起油黑的泥土, 闪烁着—— ……法——……度——……与——……共——……益——……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