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黑甲映月照孤魂,算珠穿丝引迷途-《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

  血线在我掌心微微跳动,像条活了的红蛇。

  它不烫,也不凉,就是沉。沉得仿佛连着地底深处某颗心脏,一搏一动都牵着我的脉门。我盯着那小男孩摊开的手,他眼眶发红,却没哭出声,只把掌心那根丝线往我这边又送了送。

  “有人让我交给你。”

  话音刚落,门槛石突然嗡了一声。

  不是震动,是响——低低的一声鸣,像是被什么唤醒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月光猛地一收,整条街的光影像是被谁从天上抽走了一截,刹那间黑了下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撞破夜色,直冲当铺大门。

  轰!

  木门炸成碎屑,那人一脚踏进,黑甲上泛着暗红纹路,像烧尽的炭火里爬出的藤蔓,顺着铠甲缝隙一路蔓延至脖颈。他站定那一刻,后颈皮肤下浮现出一枚印记——灰青色,扭曲如锁链,正与刚才孩子们花瓣上的丝线同源共振。

  是赵无锋。

  但他不对劲。双眼赤红如燃,眉心鼓胀,似有东西在颅内冲撞。他手里紧攥着青铜令牌,指节发白,整个人像被强行塞进一副不属于自己的壳子里。

  我没动。

  柜台上的账本还摊着,算盘悬在半空,线团缓缓旋转,赵无锋的影像仍被困其中。可眼前这个,分明是真人。

  “斩!”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像他自己,“断!因!果!”

  话音未落,他抬手就是一刀。

  令牌劈出一道弧光,直取空中线团。可就在触碰到丝线的瞬间,那些原本安静缠绕的因果丝骤然暴起,如活蛇般缠上令牌,顺着臂甲钻入关节缝隙。他动作一滞,随即怒吼一声,猛力甩臂,可越是挣扎,丝线缠得越紧。

  眨眼工夫,千丝万缕已将他层层裹住,从脚到头,结成一颗浑圆茧蛹,悬在厅中轻轻晃荡。他还在里面嘶吼,黑甲剧烈震颤,可每动一下,丝线就收紧一分,最后连声音都被闷了进去。

  我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脾气,还是改不了。”我伸手摸了摸耳垂上的缺角铜钱,“见什么都想砍,也不看看刀口朝哪边。”

  茧蛹晃了晃,没回应。

  我绕过柜台,走到那根血线前,蹲下身。小男孩仍站着,手没收回,眼神却有些涣散,像是魂还没完全回来。

  “谁让你送的?”我问。

  他嘴唇动了动:“……说掌柜的认得这线。”

  “然后呢?”

  “他说,若你不接,天亮前整条街的人都会变成线偶。”

  我笑了:“吓唬小孩的老把戏。”

  可话刚说完,指尖忽然一麻。

  那根血线竟自己动了,顺着我手腕往上爬,速度极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我任它攀行,直到缠上小臂,才并指为剑,轻轻一划。

  血珠渗出,滴在线上。

  嗤——

  一声轻响,血线剧烈抽搐,像是被烫到,猛地缩回半寸。与此同时,茧中的赵无锋也发出一声闷哼,整个蛹体剧烈晃动起来。

  我眯眼。

  看来,这线不止是信物,还是控尸的引子。

  我起身,抄起案上账本,几步冲到茧前,抬手就是一记狠扇。

  啪!

  账本拍在茧面,震开一道细缝。借着这瞬息空隙,我并指疾点,引动算盘中一颗算珠,凌空激射——

  “嗤!”

  算珠破茧而入,直贯赵无锋眉心,停在他识海之前。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赤红双目瞬间失焦,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往外爬。紧接着,无数碎片自他眉心飘出,薄如雪片,映着月光缓缓纷飞。

  我伸手接住一片。

  上面画面一闪:枯草堆中躺着个襁褓,是个女婴,额前符文初成,泛着微弱青光。远处火光冲天,一名银发男子蹲在一旁,手里缠着红绳铜铃,低声哼着歌。歌声不成调,却是葬礼上才唱的《归尘谣》。

  苏红袖。

  我心头一跳,再接一片。

  画面变了:一座祭坛,七柄锈剑插地成环,一个背影持剑而立,正是我。赵无锋跪在不远处,铠甲破碎,手中令牌高举,口中喊着什么。镜头拉近,他唇形清晰——

  “师兄!别封印自己!”

  我呼吸一顿。

  这些不是战神记忆,是万年前的事。

  我继续翻看,雪片越来越多,纷乱如雨。有的映出司徒明在月下舞剑,有的照见老道士背着褡裢偷吃桃酥,还有一次,是我蜷在柜台打盹,苏红袖悄悄替我盖上外袍……

  全是我忘了的日常。

  可就在这时,最后一片雪飘落掌心,画面却戛然而止——只剩一团漆黑,中央浮着半句刻在石碑上的字:

  “凡持善念者,皆可当命。”

  字迹未干,血痕犹新。

  我猛地抬头。

  茧中的赵无锋开始咳血。黑甲缝隙里渗出的不是红,是蓝,幽光点点,像深海里的磷火。他胸口起伏剧烈,似乎在对抗某种入侵。

  我一把抓起账本,再次猛扇茧体。

  “醒过来!”我喝道,“你要是死在这儿,明天镇魂司谁去查北街那桩无头案?腊肉摊老王还等着你给他孙子讨公道!”

  茧子晃了晃。

  一丝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说过,当铺不管闲事。”

  我冷笑:“我现在改主意了。”

  话音未落,算盘突然自行拨动,一颗珠子跃出,悬浮于我肩侧,微微发烫。

  我知道它在提醒什么。

  这茧不能久留。因果丝一旦彻底扎根,赵无锋就会变成下一个傀儡,甚至可能反噬线团,引爆整条因果脉。

  我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三下柜台。

  咚、咚、咚。

  节奏平稳,一如每日清晨司徒明叫我起床。

  算盘应声而动,其余算珠接连跃起,在空中排成北斗之形,遥遥锁定茧体。我并指一引,七颗珠子齐齐射出,钉入茧面七个方位。

  瞬间,茧内传来一声凄厉嘶吼。

  赵无锋的身体剧烈抽搐,蓝血喷溅而出,在空中划出七道弧线,竟被算珠吸收,化作缕缕青烟。茧体开始龟裂,丝丝黑气溢出,却被算珠封锁,不得扩散。

  我盯着那裂缝。

  只要再撑片刻,就能逼出寄生之物。

  可就在这时,怀中的血线再度跳动。

  它不再缓慢攀爬,而是猛地绷直,像被人从另一端狠狠一拽!

  我猝然回头。

  门外,月光斜照,地上本该是一片狼藉的门板碎屑,此刻却干干净净,仿佛从未被撞破过。而在那空寂街道中央,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素裙,赤着脚,手里捧着一碗粥,正一步步朝当铺走来。

  碗沿上,缠着一根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