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茶凉帐暖启新局,因果线团绕掌心-《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

  鞋底的血还没擦,门槛石却已发烫。

  我收回脚,那块由夜无痕残魂所化的碑石正微微震颤,表面“凡持善念者,皆可当命”九个字像活过来似的,一明一暗地跳动。苏红袖仍拦在门前,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我胸口不过三寸,却不往前递,也不收回。

  她眼神有点飘。

  不是怕,也不是恨,倒像是被人从背后提着线的木偶,动作精准,灵魂却不在屋里。

  “茶凉了。”她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平,连尾音都没起伏。

  我盯着她眉心。那个“咎”字本该温润如灯,此刻却像被风吹的火苗,忽大忽小,每闪一次,门槛石上的字就跟着抽搐一下。

  不对劲。

  不止是她。

  整条街都太静了。没有早市叫卖,没有孩童追闹,连风刮过屋檐的声音都像是被剪掉了一截。我侧耳听去,远处巷口有个老妇端着簸箕晒豆子,可她的手抬到一半,突然停住,眼神发直,豆子一颗颗滚落在地,她却看都不看。

  再往左,两个少年正在对练拳脚,一人出招到一半,忽然定住,另一人也僵在原地,像两尊泥塑。

  我低头看自己手背——七剑归体后留下的淡金纹路还在,只是热度在降。若不集中精神,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记忆也开始松动。

  我记得自己劈开天河,记得桃酥碎在掌心化成光剑,记得苏红袖变成婴孩、司徒明魂融剑鞘……可这些画面像是被水泡过的纸,边缘开始发皱,颜色变淡。

  我闭眼,强行以剑意锁住神识。体内七柄水晶剑应声轻鸣,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游走一圈,记忆这才稳住。

  睁眼时,我抬手敲了三下柜台。

  咚、咚、咚。

  不算重,也不快,就是每天早上司徒明叫我起床的那个节奏。

  下一瞬,柜台下的青铜算盘自动拨动。

  算珠哗啦啦跳起,在空中扭成一团,越聚越紧,最终凝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线团,通体灰白,表面无数细丝缠绕蠕动,像一团活的蛛网。

  线团中央,浮现出赵无锋的影子。

  他穿着黑甲,双目紧闭,嘴角有血迹,右手死死攥着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却始终指向西北方——正是当铺方向。他整个人像是被困在某种无形牢笼里,四肢微微抽搐,似在挣扎。

  我盯着那线团,没伸手碰。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队。

  二十多个孩童,清一色青布短衣,手里捧着野花,排成两列,缓缓走向当铺。他们步伐一致,落地无声,脸上没有表情,既不笑,也不哭,像是同一副模具刻出来的。

  每朵花的花瓣上,都缠着一根透明丝线。

  那些丝线从花瓣延伸而出,汇聚于门槛石,最终钻入算盘形成的线团中,像百川归海。

  我目光扫过孩子们的脸——有卖豆腐老王家的小子,有药铺刘娘子的女儿,还有常来当铺门口蹭腊肉香的小乞儿。全城最普通的百姓孩子,此刻却站得笔直,像一支沉默的仪仗队。

  苏红袖终于动了。

  她把茶盏轻轻搁在门框上,瓷底与木头相碰,发出极轻的一响。然后她抬起手,指尖触向自己眉心。

  “线……太多了。”她喃喃开口,声音终于有了点人味,可话一说完,眼睛又暗了下去。

  我一步跨进门槛,反手将门带上。

  木门吱呀合拢的瞬间,算盘线团猛地一震,赵无锋的影像扭曲了一下,随即清晰。与此同时,门外孩童的脚步齐齐停下,距离门槛只剩三步。

  我走到柜台后,一掌拍在案上:“账本呢?”

  这一声不是问司徒明,也不是找东西。

  是号令。

  当铺建在这片地界二十七年,从来不只是个收当物件的地方。师父当年说过,这铺子压着一条因果脉,算盘是锚,账本是锁,掌柜的每记一笔,都在替天地捋顺一段因缘。

  如今天道已灭,新规初立,天地间的因果没人管了,自然要往这最近的枢纽涌。

  算盘线团缓缓旋转,开始逆向吸收那些花瓣上的丝线。每一根被收回的线,都会在空中留下一道微光,像是被抽走的记忆残影。

  门外的孩子们微微晃动,有人低头看向手中的花,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线团深处传出声音。

  “在因果尽头。”

  是司徒明。

  声音不像从前那样带着算盘珠子敲脑门的利落,反而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每一个字都裹着回音。

  我没答话,只盯着线团中央的赵无锋。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什么力量堵住了。

  我伸手,指尖刚触到线团表面,一股拉力猛然传来,像是要把我的神识扯进去。

  我立刻收手,体内七剑齐震,剑意护住心神。

  “你撑得住?”我对着线团问。

  没有回答。

  但线团旋转得更快了,那些收回的丝线开始编织成新的图案,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地形——是镇魂司大牢的方向。赵无锋的影像也随之变化,背景出现铁栏与符咒,他被锁在墙角,身上缠满刻满命格的锁链。

  有人在用他的命格当祭品,重接旧因果。

  我冷笑一声,抬手又敲三下柜台。

  这次力道加重。

  咚!咚!咚!

  整个当铺地面一震,算盘线团骤然膨胀一圈,随即收缩,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门外所有孩子的手同时一抖,花瓣上的丝线尽数断裂,被线团吸走。

  花落在地,孩子们愣在原地,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一个小女孩低头看着空手,眨了眨眼,忽然哇地哭了出来:“我的花呢?”

  这一声哭,像是打开了闸门,其余孩子也陆续回神,有的茫然四顾,有的吓得转身就跑。

  只有最后那个小男孩没动。

  他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慢慢摊开。

  那里有一根没被收回的丝线,细如发,却泛着血光。线的另一端,穿透地面,直指地底深处。

  他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

  “掌柜的,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盯着那根线。

  它太细,太安静,可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引子。

  真正的局,才刚开始。

  我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