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王校尉一狠心:对不起阿夏姑娘们,来人绑了-《燕云望:后周与辽的未战之盟》

  驿站的篝火已燃至尾声,火星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像极了王校尉此刻悬着的心。他站在驿站木屋的窗棂外,指尖抵着冰冷的木框,目光透过缝隙,落在屋内蜷缩成团的女兵们身上——林阿夏靠着墙角,眉头还微微蹙着,许是还在惦记颍川;小兰怀里抱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呼吸轻得像羽毛;春风的手搭在伤员的车辕上,连睡梦中都在护着那车简陋的药草。

  “校尉,都查过了,周围十里内没动静,流民早就往南去了。”李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凉意,“守夜的弟兄也换了班,能撑到后半夜。”

  王校尉没回头,只是缓缓收回目光,转身时,眼底的疲惫被一层沉冷盖了过去。他往驿站院角的老槐树下走,那里影影绰绰站着几个男兵——刘贷攥着腰间的刀,指节泛白;负责伤员的老周背着药箱,眉头拧成了疙瘩;还有两个刚从汴梁逃出来的小兵,手里还握着没放下的木棍,眼里满是警惕。

  “都坐吧。”王校尉往树根上一蹲,从怀里掏出个瘪了的皮囊,倒出几滴水,分给身边的人,“有件事,得跟你们商量。”

  刘贷接过水囊,没喝,只是捏着囊口:“校尉是担心……姑娘们夜里跑?”

  这话一出,老周先叹了口气:“白天阿夏姑娘那股劲,我都看在眼里。夜里我起夜时,还见她在院子里往西南方向看,嘴里小声念叨着颍川。她们没彻底死心啊。”

  “不是没死心,是根本没断念想。”王校尉把水囊往地上一放,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今天在山梁上,阿夏敢提分兵,明天到了涡水边,说不定就敢带着人偷偷跑。你们想想,她们连刀都握不住,真跑了,遇上联军游骑,或是涡水边的散兵,下场是什么?”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地上,没人接话。老周行医多年,见过太多乱世里女子的下场——去年在陈州,他亲眼看到联军把俘虏的民女绑在马后,一路拖到营地里,最后连尸骨都没剩下;刘贷跟着王校尉打了三年仗,更清楚“两脚羊”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五胡乱华时就有的惨事,胡人把中原女子当牲口宰,如今辽人来了,那些披着重甲的骑兵,比当年的胡人更狠。

  “可……咱们总不能一直看着吧?”一个小兵小声说,“白天校尉都把话说透了,她们应该知道颍川危险……”

  “知道?”王校尉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她们知道什么?她们只知道颍川有大部队,只知道那是她们的念想。可她们不知道,颍川守将早就降了辽人,城门上挂的是辽人的狼头旗;她们更不知道,从这到颍川,一路上的村落都被联军烧了,连只活口都没剩下!”

  他这话没瞒过谁——白天跟林阿夏说“颍川守将降了”,他只说了半句话,没敢说那守将降了之后,把颍川的百姓全当成了投名状,献给了辽军。他怕说了,这群姑娘们会彻底垮掉,可现在看来,没垮掉的念想,反而成了催命符。

  “那……咱们怎么办?”刘贷终于开口,目光落在木屋的方向,“总不能真把她们捆起来吧?传出去,弟兄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咱们怕死,想把她们当累赘扔了,甚至……想灭口?”

  王校尉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了眼角的湿意——他不是没想过这话。这群女兵是从汴梁逃出来的,跟着他们走了快半个月,男兵们早就把她们当成了要护着的人。要是真动手绑了,难免会有人多想,甚至会寒了人心。

  可他更怕另一种结果——他不敢想,林阿夏那样倔的姑娘,真落到辽人手里,会遭受什么;也不敢想,小兰才十五岁,还没见过济州的春天,就要成了联军的玩物。

  “怕死?”王校尉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我王奎从军十年,从郭威陛下那时就跟着打仗,怕过死吗?我怕的是,咱们护不住她们,怕的是眼睁睁看着她们往火坑里跳,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老槐树的树干上,震得几片枯叶簌簌落下:“刘贷,你告诉我,你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走错路吗?你能看着她们被辽人当成‘两脚羊’,被那些披甲的骑兵像牲口一样糟蹋吗?”

  刘贷猛地攥紧了刀,抬头时,眼里的犹豫被决绝取代:“不能!”

  “老周,你呢?”王校尉看向老周。

  老周把药箱往地上一放,声音沙哑:“我行医是为了救人,不是看着她们送死。校尉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剩下的两个小兵也齐齐点头:“我们听校尉的!只要能护着姑娘们,就算被误会,也认了!”

  王校尉看着眼前的弟兄,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他抬手抹了把,自嘲地笑了笑:“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我今天倒没出息了。可你们看看屋里的姑娘们,她们有的是家破人亡,有的是刚从联军手里逃出来,她们把咱们当成了靠山,咱们不能让她们失望啊。”

  他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既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现在就去找绳子,要最结实的,再找几块干净的布条,用来堵嘴,别让她们夜里闹起来,惊动了附近的散兵。”

  “堵嘴?”老周愣了愣,“会不会太……”

  “不堵不行。”王校尉打断他,“她们要是醒了闹,引来联军游骑,咱们这百来号人,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等明天天亮,咱们再把布条取了,路上慢慢跟她们解释。”

  刘贷点头:“我去拿绳子,库房里还有几捆用来捆粮草的麻绳,够结实。”

  “老周,你去看看伤员的药够不够,明天走慢些,得照顾着伤员和姑娘们。”王校尉又看向李铁,“你带两个人,去跟守夜的弟兄说一声,让他们警醒点,别让姑娘们提前醒了。”

  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刘贷很快抱来几捆麻绳,粗得能勒进肉里;老周检查完药箱,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块撕好的粗布;李铁也跟守夜的弟兄通了气,院子里的篝火又添了些柴,火光更亮了些,刚好能照到木屋门口。

  王校尉走到木屋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门。屋内的空气带着干草的味道,女兵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走在最前面,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醒了谁。

  “一对一,轻着点,别弄醒她们。”王校尉压低声音,给身后的男兵使了个眼色。

  李铁先走到林阿夏身边,看着她蹙着的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抬起她的胳膊,用麻绳松松地捆了几道——他没敢捆太紧,怕勒疼了她。刘贷走到小兰身边,见她怀里还抱着饼,小心地把饼拿开,再用布条轻轻堵住她的嘴,又把麻绳绕在她手腕上,打了个活结。

  老周没去捆人,只是守在伤员的车边,生怕动静太大,惊醒了车上的伤员。他看着男兵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是酸又是涩——他们不是要绑犯人,是要绑一群想活下去的姑娘,是要把她们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王校尉走到春风身边时,她忽然动了动,手往车辕上抓了抓。王校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停下动作,蹲在她身边,等她重新睡熟,才慢慢抬起她的胳膊,用麻绳捆了起来。他看着春风眼角的泪痕,想起白天她护着药草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校尉,都绑好了。”李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疲惫。

  王校尉站起身,环顾四周——女兵们都还睡着,只是手腕上多了麻绳,嘴里堵着布条,看起来有些可怜。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心里默念:阿夏姑娘,小兰,春风……对不住了。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给你们赔罪。

  走出木屋时,夜露更重了。刘贷走到他身边,小声问:“校尉,刚才你说……要去洛阳?咱们不是要去济州找五队的弟兄吗?”

  王校尉往篝火边走去,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舆图——济州在东,洛阳在西,中间隔着涡水和沙颍河。

  “济州不能去了。”他把木柴往地上一扔,火星溅了一地,“白天我没说,其实昨天夜里,我收到了五队弟兄的信,是从流民手里转过来的——济州已经被联军围了,五队的弟兄撑不了多久,咱们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刘贷愣了愣:“那……洛阳就安全吗?我听说,联军也在往洛阳方向调兵。”

  “洛阳是后周的新都,符太后和陛下都在那,城防比济州强十倍,还有禁军驻守。”王校尉的声音里多了点底气,“从这到洛阳,虽然比去济州远,但是走西边的山道,能避开联军的主力。咱们放慢速度,照顾着姑娘们和伤员,二十天之内,肯定能到。”

  老周凑过来:“可姑娘们要是醒了,问起去洛阳的事,咱们怎么说?”

  “实话实说。”王校尉抬头望着夜空,星星稀稀拉拉的,“告诉她们,济州被围了,颍川成了死地,洛阳是唯一的活路。她们会明白的,等她们想通了,就不会怪咱们了。”

  刘贷点了点头,又问:“那咱们明天怎么走?还是按原计划,天亮就出发?”

  “嗯。”王校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天亮后,先把姑娘们的布条取了,给她们弄点热粥,路上再跟她们慢慢说。你们记住,路上一定要看紧了,别让她们因为这事闹起来,咱们现在人少,经不起折腾。”

  “放心吧校尉!”几个男兵齐齐应道。

  篝火渐渐熄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王校尉站在驿站的门口,望着远处的山道——那条路蜿蜒向西,通往洛阳,通往希望。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姑娘们醒了之后,说不定会闹,会怨他,甚至会恨他。

  可他不后悔。

  他想起刚才在木屋里,林阿夏睡着时,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许是梦到了安全的地方,梦到了家人。他攥紧了腰间的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她们护到洛阳,护到安全的地方。

  “校尉,天亮了。”李铁的声音传来。

  王校尉抬头,看到第一缕阳光从山坳里钻出来,照亮了驿站的院子。他深吸一口气,往木屋走去——该跟姑娘们解释了,该带着她们,往活下去的路上走了。

  木屋的门被轻轻推开,林阿夏第一个醒了过来。她动了动胳膊,才发现手腕被捆着,嘴里还堵着布条。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王校尉,眼里瞬间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王校尉看着她,心里一紧,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阿夏姑娘,对不住。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要让你们活着,活着去洛阳,活着看到后周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