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吃茶去-《一人掀翻一座王朝》

  侯府外。

  车轮转动间,叛军簇拥着马车碾过街道,雪中烙印下两条辙痕。

  车厢内。

  李明夷与昭庆公主相对而坐,车厢宽阔,二人中间摆放方桌,上头有盛放炭火的铜炉,厚厚的帘子将冷风隔绝在外,天香国色的公主披肩上雪花融化成水。

  近距离接触,鼻端甚至隐约嗅到芳香,不知是车内熏香,还是来自腹黑公主的体香。

  “好看吗?”昭庆白皙的脸孔上,丹凤眼眯起,语气含着警告。

  “殿下天姿国色,乃草民生平仅见。”李明夷一脸真诚。

  “……”昭庆公主呵了一声,冷冷道:

  “本宫将你带进车厢,可不是听你吹捧,说说吧,你对这场冲突知道多少?”

  以她的身份,从小到大听到的赞誉不知多少,早已免疫。

  冒险将此人带进车厢,制造独处机会,目的也是了解更多细节,好方便之后应变。

  李明夷微笑道:

  “与小王爷抢人的,乃是太子一名得力手下,名为‘严宽’。”

  严宽?昭庆公主一愣,记起了这个名字。

  “此人乃是军中一名‘文书总管’出身,后被太子索要去使唤,为其效力许久。”

  李明夷继续道:

  “而滕王身边的护卫中,同样存在太子埋下的钉子,严宽只要暗示那名‘钉子’出手,无论结果如何,小王爷都注定理亏。”

  昭庆脸色微变,直勾勾盯着他,质问道:

  “你早知道这些,却不先提醒本宫。”

  “草民先前说了,殿下会信吗?”李明夷与她对视,毫不怯懦。

  昭庆幽幽道:

  “你最好祈祷一切还来得及,若本宫抵达时,冲突已发生……”

  “不会的。”李明夷语气笃定。

  他对这点并不担心,因为在原本的剧情里,护国寺钟声响起,斥候报信之时,昭庆公主早已押解着侯府罪人离开。

  也正因为错开,才未能及时赶去现场阻拦。而这一次,因为李明夷登门,故意在侯府中拖延时间,让黑心公主没离开,所以时间必然足够。

  昭庆见他如此镇定,不由心下稍安,对这名神秘的少年愈发好奇。

  ……

  ……

  接下来的路程上,二人都没吭声,侯府距离怡茶坊并不算远,也就隔开三条街道。

  不多时,车帘外传来女侍卫的声音:

  “殿下,快到了。”

  昭庆公主变戏法般,从小桌底下抽出一根玉如意,玉手持握一端,将厚实的车帘挑起一角。

  隔着零星的雪花,李明夷望见了前方的景象。

  怡茶坊乃是一座二层高,装修风雅的楼阁,伫立在丁字路口,此刻一楼店门紧闭。

  而在丁字路口左右方向,各自有一批人马在茶楼门前对峙着,僵持不下。

  左侧一方,为首的是个穿靛青色袍子的中年人,方脸,气质沉稳,骑在马上,手握缰绳。

  不认识……李明夷视线一扫而过,投向右侧,视野中心是一个锦衣华服,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的少年。

  脸庞稚嫩,头戴束冠,颐指气使的模样,本能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此刻左手攥缰绳,右手握马鞭,眼神阴冷。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微胖,蓄着八字胡,门客打扮的中年文士。

  “公主殿下驾到!”

  闻声,剑拔弩张的双方同时一愣,皆扭头看过来,方脸中年人眼神一沉,隐晦地摇了摇头。

  “姐?”锦衣少年则是阴冷之色瞬间云消雪霁,脸上绽放笑容,把缰绳丢给仆从,翻身下马,屁颠屁颠迎了上去,半点没有纨绔公子派头,甚至有点谄媚。

  “停车。”

  昭庆公主淡淡吩咐,待马车停靠,她弯腰从车厢中走出,冷冽目光在全场扫过,最后落在少年身上。

  “姐,你怎么来了?”滕王笑嘻嘻问,又恼火地道:“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去了?”

  昭庆公主素白的脸蛋面无表情,意有所指:

  “我再不来,你给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小王爷咕哝一声:

  “抓个人而已,姐你太小瞧我了。”

  旋即,他才注意到从亲姐车厢里钻出来个男人,不禁一愣,警惕道:

  “你是何人?怎敢与我大姐同乘?!”

  李明夷饶有兴致审视少年滕王,脑海中闪过对应资料。

  可惜,相比于昭庆的超人气,这位未来大颂第一纨绔就乏善可陈了,基本属于“没头脑”类型,若非有个好姐姐帮衬,只靠自己早被心狠手黑的太子给玩死了。

  不过这位皇子虽性情顽劣,但也有可爱的一面,起码对江湖人向来慷慨大方,最佩服仗剑走江湖的武道高人,也因此插手了未来江湖中不少事。

  甚至在后来拜星教对移花楼的追杀中,小王爷竟违背立场,宁肯忤逆生母罗贵妃,也仗义出手……不过这个行为在玩家中毁誉参半。

  多少有点背叛阶级了……

  “我新收的随从。”昭庆随口解释了句,瞥了远处的太子手下一眼,低声问:

  “怎么回事?”

  随从?真的假的……滕王心下犯嘀咕,但也没蠢到继续追问,闻言解释道:

  “昨晚父亲攻入皇宫,不是让人将景平小皇帝那个未婚妻住的院子围起来了吗?本想着,皇宫都落在咱们手里了,肯定没事,结果一大早,底下人来汇报,说那个大胤嫁过来的小皇后跑了!

  我一听,就知道这事很严重,便急忙撇下别的事,出来找人,刚得到消息,那小皇后没往城外跑,而是趁着防守松懈,带着侍女翻墙出宫来吃早茶了……”

  李明夷在旁边面色古怪。

  她对自己的那位未婚妻的了解只限于纸面上的情报,毕竟在十年后秦幼卿已死了……也并没什么剧情线……只知道是个很有主见,很刚烈的女子。

  可这亲眼目睹的举动,多少有点令他错愕。

  叛军血洗皇宫,京城封锁,人心惶惶,改天换地的节骨眼,她冒险跑出宫来,就为了按时吃早茶?

  李明夷下意识抬起头,眯起眼睛,隔着飞雪望向茶楼二层。

  只见二层临街的其中一扇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似是端坐窗边喝茶吃早点的女子也在欣赏着楼下的争端。

  这时候,许是楼下的变化引起了对方的兴趣,窗户里探出一只手,将缝隙稍微撑大了一点。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

  指如柔葱,肌若凝脂,灿然莹光,洁白无瑕的犹如雪白的宣纸一般,只是惊鸿一瞥,竟比皑皑白雪更胜一分透亮。

  令人见之遐想,楼上端坐的究竟是怎样的少女?美人?

  “……嘿,姐你说这楼上的小皇后胆子怎么长的,也不怕给城中乱兵抓了去……我想着,若能将她抓回来,岂非大功一件?却不想太子手下这条狗也闻着味过来了,如今相持不下。

  按我的想法,直接动刀子抢人,反正谅这个严宽也不敢伤本王……但我又想到老姐你之前反复叮嘱我,说这个节骨眼,我行事要谨慎,不能落人话柄,所以强忍着……”

  滕王诉说着情况,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似在寻求表扬。

  昭庆公主听完,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眼神也柔和了几分,颔首道:

  “不错,我的话你可算听进去一句。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旋即,她抬眸望向同样下马,朝自己走来的中年人。

  “严宽参见公主殿下。”

  国字脸,靛青色长袍中年人行礼。

  昭庆公主眸光冷冽:“严主簿,你倒还识得本宫,识得滕王是皇子。”

  严宽恭敬道:“殿下说笑了,下官再眼拙,也不至于认不出二位殿下。”

  昭庆冷笑:“既认得,还不带你的人滚开?”

  严宽不卑不亢的语气:

  “殿下恕罪,下官是奉太子殿下手令,搜捕罪人,这楼内乃是景平小皇帝的未婚妻,秦皇后,下官先一步围住,还请二位殿下高抬贵手,容我等将人带走。”

  “胡说八道!”

  小王爷怒了,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

  “分明是本王的人先到!你敢和本王抢人!?”

  严宽呵呵一笑,没道理暴躁的二世祖,依旧看向昭庆:

  “下官奉命行事,还请莫要为难。”

  昭庆丹凤眼眯起:“严主簿是不肯让了?”

  严宽笑了笑,没有回答。

  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丁字路口的三方兵马将怡茶坊围堵的水泄不通,楼上的少女似乎也饶有兴趣看着热闹。

  局势很微妙。

  双方互不让步,任何一方想强行抢人,都必须突破对方的防线。

  严宽身为臣子,肯定不敢伤害姐弟二人,但抵挡下底下哪些士兵是没问题的。

  而最关键的是……一旦叛军内部发生武力冲突,无论结果如何,率先动手的那一方都必然惹得赵晟极不喜。

  简在帝心。

  严宽犯错,他也只是个臣子,太子最多治个“御下不严”之罪。

  可滕王犯错,就得不偿失了。

  但却也不能退让,这场政变中,两位皇子争抢功劳,新朝廷的大臣们都看在眼里,若滕王连太子的一个手下都要退让,以后如何立足?

  那……僵持下去?

  不行。

  太子只用一个严宽,就将滕王和昭庆姐弟牵制住,怎么算都亏大了。

  分明简单的一个抢人,竟有了点棋盘上双方落子,狭路相逢的意思。

  死一般的寂静中,昭庆公主突然扭头,美眸看向李明夷,嗓音清冽:

  “李先生,你如何看?”

  霎时间,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向不起眼的李明夷投去目光。

  二楼窗旁看戏的小皇后也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