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香火断事如神之四-《玄之又玄》

  桂林的春天,湿漉漉的,却带着一股子新生的劲儿。反香火室的窗台上,那盆绿萝抽了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来。周猫猫用喷壶给它洒水,水珠挂在叶尖上,像串晶莹的泪。他看着那滴水,恍惚间,又回到了大学宿舍的楼顶,那朵“莲花香灰”在夕阳下泛着金边。

  武狗狗蹲在地上,修理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他现在学会了木工,画室的桌椅坏了都是自己修。他说:“东西坏了,修修还能用。人要是坏了,得修心。”他的手指被木刺扎过,被锤子砸过,结了厚厚的茧,可他修东西时,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郑鸭子来了。

  他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水果,是几斤廉价的苹果,装在褪色的塑料袋里。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也理了,可眼神还是躲闪,像只受惊的鹌鹑。他在菜市场帮人杀鱼,每天身上带着一股鱼腥味,可他洗得很干净,指甲缝里没有一丝污垢。

  “猫哥,狗哥。”他把水果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不敢坐,“我……我来找了个活,在菜市场帮人杀鱼。”

  周猫猫擦着画板,头也没抬:“嗯。”

  武狗狗敲紧了椅子腿,拧上螺丝:“杀鱼好,鱼死了,不会骗人。”

  郑鸭子搓着手,局促地站着:“我……我能在这儿帮忙吗?扫地,擦桌子,都行……”

  周猫猫放下画板,走到他面前。郑鸭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以为要挨打。

  周猫猫却从墙上取下一块画板,塞到他手里:“明天开始,教孩子们画画。工资,按市场价算。”

  郑鸭子愣住了,手里的画板像块烫手的山芋:“我……我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周猫猫转身继续擦画板,“是孩子们说的。他们要是喜欢你,你就配。”

  武狗狗搬着椅子走过来,撞了下郑鸭子的肩膀:“愣着干啥?把那袋苹果洗了,孩子们快来了。”

  郑鸭子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砸在画板上。他赶紧用袖子擦,手忙脚乱地去洗苹果。

  画室的门开了,孩子们涌了进来,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他们围着郑鸭子,仰着小脸问:“郑老师,你以前是杀鱼的吗?你会画鱼吗?”

  郑鸭子笨拙地笑着,用沾着苹果汁的手,在画板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鱼。孩子们拍着手笑:“郑老师画的鱼,像只鸭子!”

  郑鸭子也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画板上,把那条“鸭子鱼”晕成了一团彩色。

  周猫猫和武狗狗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你说,咱们这么做,值吗?”武狗狗问。

  周猫猫看着窗外的绿萝,嫩芽又长了一片:“值不值,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心里,那盏灯亮了。”

  武狗狗笑了:“是啊,心灯亮了,就不怕黑了。”

  画室的角落里,那个曾经装过“莲花香灰”的香炉,现在盛着半炉子彩色的鹅卵石。阳光照在鹅卵石上,泛着温暖的光,像一堆小小的、不会熄灭的火。

  那天晚上,三人都没睡。

  周猫猫躺在画室的阁楼上,听着窗外的雨声。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像无数细小的鼓点。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郑鸭子的眼泪,孩子们的笑声,还有那盆绿萝的嫩芽,都在他脑子里转。

  武狗狗在楼下修理一张画桌,砂纸打磨木头的声音“沙沙沙”地响,像只不知疲倦的蟋蟀。他的手指在木头上摩挲,感受着木头的纹理,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他想起广州的火灾,想起郑鸭子第一个冲出去的背影,想起那条“做得好”的短信。

  郑鸭子没回出租屋。他坐在画室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被云遮住了,只露出一点模糊的光晕。他的手指上,还带着鱼腥味,可他闻到的,却是香火燃烧的气味,和那晚的血腥味。

  他们都没说,但心里都明白。那根香,那本《秘籍》,还有那场火灾,像一根刺,扎在他们心里。他们可以假装忘记,可以努力和好,可那根刺,还在。

  凌晨三点,周猫猫从阁楼上下来。他看见武狗狗还在楼下打磨桌子,也看见郑鸭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像个孤独的雕像。

  “睡不着?”周猫猫问。

  武狗狗停下砂纸:“嗯。”

  郑鸭子回头,眼睛红红的:“猫哥。”

  周猫猫走到他们中间,看着画室角落里的那个香炉。鹅卵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咱们……再试一次?”周猫猫的声音很轻,像在问他们,也像在问自己。

  武狗狗沉默了。他想起那晚的紫色火苗,想起自己被火吞没的恐惧。可他看着周猫猫和郑鸭子的眼睛,那里面,有和他一样的迷茫和渴望。

  “试什么?”武狗狗问。

  “点香。”周猫猫走到角落,拿起那个香炉。他把里面的鹅卵石倒出来,用抹布擦了又擦,直到里面一尘不染。

  郑鸭子从背包里,拿出了三炷香。那是他偷偷买的,和大学时用的一样。他把香递给周猫猫,手指在发抖。

  周猫猫把香插进香炉,用打火机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在月光下,像一缕白色的丝带。三人围着香炉,跪在地上,像大学时一样。可这次,他们没有念“事业顺利”,没有念“财运亨通”。他们只是静静地跪着,看着那缕青烟,看着那三炷香,在寂静的画室里,燃烧。

  香灰开始掉落,不是堆成莲花,也不是堆成棺材。而是从三炷香的香灰里,各自伸出一条细细的灰烬,像三只手臂,在空中慢慢靠近,然后,搭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座桥。

  一座由香灰搭成的桥,连接着三炷香。桥身是灰色的,边缘却泛着一丝诡异的红光,在月光下,像一条用血铺成的路。

  “搭桥现象……”郑鸭子的声音发抖,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本《香火断事秘籍》,手指颤抖地翻到一页,“书上说,香灰搭桥,是‘血光之灾,祸起萧墙’的凶兆。预示着……三人会因内斗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