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曹文诏-《吾乃崇祯,续命大明》

  京城的晨雾尚未散去,一道震动朝野的消息已悄然传开。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辞官归乡。

  整个京师都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在一处雅舍内,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天机已至!”

  发笑之人,正是被天启帝临终诏令召回的旧臣,礼部侍郎、东林党领袖钱谦益。

  明亡之际,他与名妓柳如是共誓跳河殉国。

  三声倒数后女子纵身入水,而他却临阵退缩,只留下一句,“水凉,改日再跳”。

  被后世戏称为,水凉居士。

  满清铁骑南下,他第一个剃发,以头皮奇痒为由,笑着交出忠义。

  可清廷容不得如此献媚之人,仕途渐窄,他又暗地里与李定国相交,鼓吹反清复明,左右逢源,玩得一手好平衡。

  在这个乱世里,钱谦益从未真正为谁效忠。

  他的笔既能写颂清的诗,也能暗藏反意的词。

  东林党因他而延续,也因他被世人诟病。

  钱谦益的笑声让瞿式耜皱起眉头,“钱大人何出此言?”

  “如今内阁尽为阉党所据,黄立极之流,比当年的张位等人更不堪。

  新帝初登大位,最需做的事是什么?”

  瞿式耜沉吟:“除旧立新?”

  “正是。

  阉党失势之兆已显。陛下初登大位,无根无基,无心腹可用,此时他最需要的就是我们。”

  瞿式耜恍然:“你是说……田尔耕先行辞官,是嗅到了风声?”

  钱谦益轻拍桌案,“不错,魏阉的天要塌了。但动手不可太早。热汤尚滚,先让旁人试味。”

  话锋一转,钱谦益意味深长地笑了:“听说瞿兄与监察御史毛羽健交好?”

  瞿式耜顿时会意,拱手称服。

  ……

  钱府

  钱谦益与族弟钱谦贞正在议事。

  “大兄真信陛下会动魏阉?”

  钱谦益笑道:“当天子对臣子赏无可赏之时,唯有赏一杯毒酒了。”

  “若陛下多疑,不肯用东林呢?”

  钱谦益反问:“你可知驭下与奉圣之别?”

  “太祖之法为驭下;张叔大(张居正)之法为奉圣。”

  钱谦益点头。

  “驭下者,以帝权制臣;奉圣者,以术夺帝心。

  太祖能驭下,后世帝王皆不及。崇祯无根无基就更做不到了。

  张居正之能,在于奉圣。他用无数琐事分散切割陛下精力,让陛下按照他的意图原地踏步。

  今我东林欲复兴,不能做驭下之臣,只能行奉圣之法。”

  “大兄之意是做第二个张居正?”

  钱谦益笑道:“张叔大尚可,钱某又有何不可?

  此时正是陛下急于立威之时,只要我们因势利导,则大事可成矣。”

  窗外秋风乍起,卷起一地金黄。

  钱谦益计划好了一切,就等崇祯的第一次朝会一击毙命。

  ……

  第三天依然无朝会。

  崇祯给出的理由是先帝大行未远,悲痛欲绝。

  这日崇祯等来了曹文诏。

  他从辽东一路疾驰而来。

  盔甲未解,尘土未拭,便在御书房跪下叩首:“臣辽东卫游击曹文诏,拜见陛下!”

  崇祯只觉胸口发紧。

  他是辽东的刀,明末的狂将。

  他不懂诗书,不善言辞,却把忠烈二字刻进了骨头里。

  明末最难打的仗几乎都交给了他。

  三千铁骑就敢与二十万叛军对冲,哪怕穷困潦倒、粮草不继,也未退半步。

  然而,朝廷不但不给奖赏还反被文臣弹劾逼战。

  被逼无奈,只能孤军出战。

  战到麾下死绝,自刎于阵前。

  临终前面京而跪,口称有负陛下所托。

  崇祯心知,大明亏欠他太多。

  “曹卿平身。大伴,赏茶,赐座。”

  王承恩暗惊,能在御书房受赐座的,向来只有内阁首辅。

  他曹文诏区区游击,却得此殊荣。

  崇祯却并不在意。

  若论功,这等军魂受他一礼也不为过。

  曹文诏受宠若惊,却仍神情冷峻。

  待坐定,崇祯开口:“辽东战事如何?”

  曹文诏如实道来。

  高第撤军,辽东几乎尽失,如今边关尚有十余万兵,满桂、祖大寿、赵率教等人固守不出。

  以建奴之力,短期难进。

  寥寥数语,血泪万千。

  崇祯点头,“卿以为,建奴真若野战无敌乎?”

  曹文诏抿茶,答得干脆:“不无敌。”

  短短三字,重如千钧。

  “建奴之强,在骑不在力。彼聚多胜少,援至即退;追之不逮,反陷其阵。”

  曹文诏寥寥数语,已揭开辽东败局根源。

  建奴善骑兵突击,他们遇见小股部队就打,见援军来了就跑。

  步兵追不上,只能动用骑兵。

  反应慢半拍的骑兵要是去追,又很容易中埋伏。

  一次败仗便损失许多辎重、人口,建奴反以俘虏补己,越战越强。

  明军则越战越空,连底子都快被掏光了。

  “那依卿所见,如何破之?”

  曹文诏答得干脆,几乎不假思索:“彼奴地薄人寡,仓廪空虚,不谙农耕,唯以劫掠为食。

  攻城十倍于守,骑兵无用。宜高筑城垣,坚壁不出,使其血战而不得入。

  彼粮尽兵疲,自退矣。退无可退之时,聚兵歼灭,一役可定。”

  这法子简单到极致,不打野战,只守城,让建奴自己耗死。

  辽东荒凉,建奴又不擅耕种,根本无法自给。

  只要拖住,不给他们掠粮机会,胜负早晚会反转。

  见崇祯微微点头,曹文诏继续说道:“彼奴四王轮政。可于皇太极当政之期,使其攻城必败、粮秣不继;

  待他余王当政,稍纵其胜,以得小利。

  久之,彼内部争权,必生嫌隙。内乱一启,我军再击,可尽歼之。”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皇帝是皇太极。

  其余三个贝勒阿敏,代善,莽古尔泰三人协同共理朝政,按月份轮流当老大。

  只需要在皇太极当老大的时候,让他颗粒无收。

  其他人当老大的时候,偶尔让他们小胜一下。

  长此以往阿敏,代善,莽古尔泰三人便会声望大涨。

  声望一高,必然会生出其他心思。

  这是人性。

  趁他们内乱便可一举歼灭。

  崇祯明白曹文诏的战略无疑是最合理、最有效的。

  但也是最难推行的。

  守城战要的不是血性,而是钱。

  高城、厚墙、炮台、辎重等等,每一样都是银子堆出来的。

  这种打法时间线极长,一旦执行下去,就是国力的持久战。

  钱,还是钱。

  崇祯揉了揉眉心,自己搞钱的速度必须要加快。

  崇祯看向曹文诏,“若朕给你足够的钱粮,你能否再造一支关宁铁骑?”

  曹文诏微微一愣,随即起身抱拳,只回了两个字:

  “不难。”

  猛人就是猛人。

  不说什么臣必全尽力,也不讲什么誓死报国。

  只回了两个让人心安的不难。

  崇祯点头,“朕召你进京,正是为此。朕要你重整二十六卫。

  朕要的不是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而是一支战即能胜的铁军。

  曹卿,可行?”

  曹文诏沉默半刻,开口便是三个字:

  “留多少?”

  崇祯眉头一挑。

  方正化整顿锦衣卫,说的是砍一半。

  曹文诏整军则是留多少。

  二十六卫亲军,如今真正还在他手上的,只有锦衣卫与腾襄四卫。

  其余二十一卫早被兵部分割殆尽,

  名义上有兵十万,实则能战者不足两千。

  吃空饷、卖军职、子弟挂名,早已成朝廷默认的潜规则。

  这样的烂摊子,要收拾比锦衣卫难十倍。

  而曹文诏没有犹豫,没有推诿,只关心留多少?

  崇祯看着他,心头第一次生出一点久违的快意。

  不问功名,不求保全,只问执行。

  “能战者留,贪墨者尽数抄家问罪!”

  曹文诏一拱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身为武将本不该揣测圣意,可他真心希望崇祯是一位开明奋进、杀伐果断之主。

  无关他自身仕途,而是大明的黎明百姓需要。

  虽然在进京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田尔耕辞官归乡,可心中依然有隐忧。

  直到此刻,他确信黎明百姓的冬天已经过去。

  崇祯转向王承恩:“大伴,替曹卿安排住处,明日随朕上朝。”

  这事无需经过内阁批准,天子亲军,天子说了算。

  只是,他需要一个由头,一个让朝臣闭嘴的由头。

  天灾将至,民心浮动,兵变在即。

  现在的崇祯,没空和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扯皮。

  若非刚穿越时手里没有底牌,他早就像太祖那样,血洗朝堂了。

  而眼下,局势正在一点点归拢到他手中。

  方正化说两日清理锦衣卫,结果真只用了两天。

  如今的锦衣卫,已经换了血。

  田尔耕被拿下,许显纯被放弃,魏忠贤彻底归心。

  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本钱,是时候会会那些老浑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