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章 青蒿巧入药-《裴大人,表小姐她又跑了》

  “裴大人?!”

  裴忌的话音刚落,堂内的陈先生与孟春和只觉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无形的巨石砸中,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

  孟春和僵着身子,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谁不知道裴忌的名号?

  孟春和定了定神,双腿发软得几乎站不稳,双手死死攥着官袍下摆才勉强稳住身形,哆哆嗦嗦地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拜、拜见裴大人!下官……下官竟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还请大人恕罪!”

  他头埋得极低,额前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冰凉的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先生也迅速收敛了神色,虽不如孟春和那般失态,却也端正了姿态,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沉稳中带着几分无奈:“裴大人,并非孟知县不尽力。临江府这场疫症来得急、来得凶,如今府中米粮早已告急,药材更是见底,连熬制寻常汤药的甘草都所剩无几,可染病的百姓却一日多过一日……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裴忌闻言,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眸里像是淬了冰,扫过堂内二人时,满是不容置喙的威严。他沉声道:“清风。”

  “属下在!”立于裴忌身后的青衣护卫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带两人日夜兼程,务必找到萧景宸。”裴忌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北风,“等回京之后,我必参他一本——玩忽职守,枉顾人命之罪!”

  清风闻言离开脚步匆匆地退出府衙,连门都未来得及轻轻带上,可见行事之急。

  堂内再度陷入沉寂,裴忌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缓缓落在孟春和身上。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刃,似要将人从里到外剖开,孟春和只觉后背一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触怒了这位煞神。

  裴忌见他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嫌恶,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他最瞧不上这种遇事只会惶恐、毫无担当的官员。

  他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冰冷:“孟知县,立刻将临江府所有染疫人员的名单、米粮库存明细、药材剩余数目,还有府衙近几日的调度记录,全都整理出来给我过目。另外,给我找一间清净的房间当临时办公之所,即刻便办。”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孟春和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应着,转身就要往外跑,脚步慌乱得差点撞上门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兴奋的呼喊:“孟知县!有了!有法子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大夫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跑得气喘吁吁,花白的胡子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晃动,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色,连额头上的汗珠都顾不上擦,径直往堂内冲。

  可他刚跨进门槛,目光不经意间对上裴忌那双冰冷的眸子,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脚步猛地顿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停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的干涩。

  堂内的气氛又冷了几分,陈先生见状,忙上前一步,打破了这份沉寂:“李大夫,可是疫症的事有了进展?”

  李大夫这才缓过神,忙将手中的纸递到身前,对着堂内众人躬身行礼,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喘息:“回、回诸位大人,方才我与府中几位老大夫一起商议,反复核对医书,觉得这个方子可行!只是这组方的配伍和剂量,还需再斟酌调整。”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急切,“可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咱们手里的青蒿太少了,不够试验用。所以想劳烦孟知县派人去城外多采些青蒿回来,越多越好!”

  “青蒿?”孟春和愣了一下,直起身子,脸上满是疑惑,“李大夫,这青蒿遍地都是,平日里也就用来喂牲口,它……它还能入药治疫症?”

  “当然能!”李大夫急忙点头,语气里满是激动,“说起这事,还得多谢陈先生府上的那位姑娘。是她翻遍了医书,从一本旧籍里找到了用青蒿治热病的记载,才给了我们启发!若不是她,我们还得在原地打转呢!”他丝毫没有隐瞒江晚宁的功绩,言语间满是感激。

  “哦?”陈先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着实没想到,陆雪竟还有这样的本事。他印象里的陆雪,总是安安静静的,平日里要么在房里看书,要么就是照料府中的花草,却没成想,在这危急关头,竟是她给众人指了一条明路。

  一旁的裴忌听着,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原本冷硬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他看向李大夫,语气依旧严肃,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寒意:“既如此,孟知县,即刻派人去城外采青蒿,要多少给多少,不得延误。”见孟春和连连应是,他又转向李大夫,追问,“这药方多久能研究出最终的版本?”

  李大夫对上裴忌的目光,只觉压力再度袭来,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他定了定神,如实回道:“回大人,我们需先用青蒿试验配伍,确定组方后,还得在染病的百姓身上测试剂量,确保药效的同时不伤人……前后算下来,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十天?”裴忌的眉头重新皱起,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临江府的疫症一日比一日重,多拖一天,就可能多一条人命。

  可他也清楚,医理之事容不得半分急躁,欲速则不达,若是因为急于求成出了差错,后果只会更严重。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急切,沉声道:“尔等尽管安心研究,不必顾虑其他。无论是药材、人手,还是其他需要,都可以直接跟孟知县提,他若解决不了,便来找我。但有一条——务必尽快拿出能治病的方子。”

  “是!属下遵命!”李大夫躬身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府衙大门,才敢长长地舒一口气,只觉得后背的官袍都被冷汗浸透了。

  裴忌见疫症总算有了些眉目,脸色这才彻底缓和了些,不再像刚才那般冷若冰霜。他扫了一眼堂内的陈先生和孟春和,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步伐沉稳,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

  直到裴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堂外,孟春和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发现后背的官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凉得刺骨。他苦着脸,喃喃自语:“这叫什么事啊……先是安世子,现在又是裴大人,过几日还有二殿下……我这临江府是招谁惹谁了?”

  他越想越怕,只觉得自己这顶乌纱帽怕是要保不住了,眼下只求能安稳度过这场劫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