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奉天讨逆-《凤隐归时》

  公主府的议事厅里。

  长案两侧,坐满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之上。

  温弈墨一身红衣,端坐其上。

  她左边就是安谈砚。

  她的神情冷静,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想必,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她说话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温明谦自掘坟墓,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天大的礼。”

  “这份礼,我们不能不收。”

  她停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

  “时机,已到!”

  魏然晃着他那把一直带着的折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殿下说得没错。”

  “民心可用,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江相如激动激动地攥紧了拳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战意。

  “殿下,您就下令吧!”

  “不但是我定远军,还有御京王旧部三万将士,早已枕戈待旦!”

  温弈墨看向魏然。

  “魏然。”

  “臣在。”

  “西凉那边,如何了?”

  魏然把折扇一合,在手心轻轻敲了敲。

  “西凉已是我囊中之物。”

  “我麾下五万铁骑,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北下。”

  温弈墨又看向李阳歌。

  “你找大儒写一份讨逆檄文。”

  “就以我,大启先帝唯一的嫡亲血脉,永昭公主的名义,昭告天下。”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加铿锵有力。

  “历数温明谦十大罪状!”

  “其一,血脉不正,窃据大宝!”

  “其二,弑兄杀父,人伦尽丧!”

  “其三,构陷忠良,屠戮定远王府满门!”

  “其四,毒害皇室血脉,意图灭我永亲王一脉!”

  “其五……”

  她每说出一条罪状,在这屋子里的人,脸色就变得更加沉重一些。

  等她把所有罪状都说完的时候,整个议事厅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檄文一出,大军即刻开拔!”

  她猛地站起身。

  “传令三军。”

  “清君侧,正血统!”

  “奉天讨逆,匡扶社稷!”

  “是!”

  众人齐齐起身,单膝跪地,声震屋瓦。

  一道道指令,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地从定远城发出。

  传向西凉。

  传向京城。

  传向大启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定远城,兵甲的碰撞声,将士的操练声,战马的嘶鸣声,汇成了一曲激昂的战歌。

  温弈墨和安谈砚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永昭公主府最高的望楼上面,凭栏远眺。

  目之所及,是旌旗如林,刀枪如雪。

  那都是已经整装待发的,属于她的军队。

  风吹起她的长发,吹动她朱红的衣袂,猎猎作响。

  安谈砚看着她的侧脸。

  阳光下,她眉峰锐利,眼神坚定。

  突然之间,他把手伸出去了,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

  “担心?”他小声地问道。

  温弈墨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的眼中,没有疑问,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温柔。

  她就笑了。

  那笑容,灿烂得,如同这南境最烈的阳光。

  “有你在这儿。”

  “有母亲在。”

  “有魏然,阳歌,相如......大家都在。”

  她的目光,再次望向遥远的北方。

  望向那座,她出生、成长的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何惧之有?”

  “该去,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了。”

  风自南方来,带着血的味道。

  消息如雪片,飞入紫禁城,融化在金銮殿的暖炉边,却带不来半分暖意,只余下刺骨的寒。

  坐在龙椅上的温明谦,脸都青了,眼神浑浊得像一潭死水。

  “反了!全反了!”

  他把手里的奏报使劲儿往地上一摔。

  定远王府,西凉的残部,御京王旧部,还有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所谓义军。

  温弈墨,他的好侄女,竟然真的扯起了反旗。

  大军已经从定远城出发了,兵锋直指京畿。

  殿下的内侍与大臣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压抑着。

  温明谦此刻尤其担心盘踞北境,手握永亲王旧部数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岳忠。

  这就好比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利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转方向,直往自己心窝子里扎。

  “岳忠……岳忠现在怎么样了?”

  一名心腹太监战战兢兢地回话。

  “回陛下,岳将军……尚无异动。”

  “尚无?”

  温明谦冷冷一笑,笑里全是猜疑和恐惧。

  “那就是快了!”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上面雕刻的金龙仿佛都为之一颤。

  他的目光睛在殿下的人里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一个面容阴柔的官员身上。

  “沈传师。”

  “臣在。”

  户部尚书沈传师赶忙站出来,弓着身子行礼。

  “朕命你为钦差,持尚方宝剑,即刻赶赴北境督军。”

  温明谦眼里头闪过一丝狠辣。

  “你不仅要替朕看着岳忠,还要带几样东西去。”

  他跟旁边的太监小声低语几句。

  不一会儿,一个锦盒就被拿上来了。

  盒子里有一块温润的玉佩,一个雕花的银手镯,还有一小缕用红绳系着的白头发。

  “去告诉岳忠。”

  “他的老母、妻儿,朕都替他接进宫里来了。”

  “朕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他若识相,就该知道怎么做。”

  沈传师心领神会,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陛下英明。”

  “传朕的旨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兵部侍郎夏钲,教女无方,纵女从贼,即刻罢官免职!”

  “夏家、杨家所有家眷,即刻‘请’入宫中,与岳忠家人为伴!”

  “禁军统领,你亲自去办这件事!”

  他要用这些忠臣良将的至亲,筑起一道抵御叛军的人肉城墙。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英雄。

  更不会有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全家老小被砍脑袋,还无动于衷的孝子。

  温明谦靠回龙椅,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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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一路东进,势如破竹。

  永昭公主的旗帜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守军望风而降。

  温弈墨的仁德之名与温明谦的残暴罪行,早已通过“蜂巢”和焦凰阁,传遍了沿途的每一座城池。

  这一日,大军抵达潞州城下。

  安谈砚立马于阵前,遥望城池。

  “潞州。”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身旁的魏然,手中折扇“唰”地一下合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周康,潞州城主。”

  当年,他与安谈砚九死一生逃出京城,就是被时任濮城城主的周康截杀。

  若不是温弈墨提前安排了人接应,他们二人的枯骨,怕是早已埋在了这潞州的城墙之下了。

  这可真是老天爷有眼,因果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