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弑父-《凤隐归时》

  轰!

  这话就像一道雷,在温明谦脑袋里炸开了。

  “当年她为了上位,为了生下一个儿子巩固地位,是她主动爬上我的床!”

  “借种生子!”

  “你身上流的,是我林家的血!不是他们温家的!”

  温明谦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绊,差点就摔倒了。

  眼里是极致的慌乱和恶心!

  “胡言乱语!”

  “荒谬!你这个疯子!”

  他像是要驱散什么可怕的梦魇,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来人啊,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堵上!”

  守在外面的侍卫赶忙冲进来,手忙脚乱地用破布堵住还在狂笑的林石诣的嘴。

  温明谦几乎是踉跄着,逃出了这座让他窒息的天牢。

  他没有发现,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牢。

  温明谦回到寝宫,就跟发了狂似的,看见什么就砸什么,全给砸了个稀巴烂!

  瓷器、玉器、古玩……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寝宫。

  “大胆……”

  他瘫倒在满地的碎片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不可能……肯定是假的……

  温明谦的表情,在惊慌、愤怒、和恐惧中不断变换。

  温明谦瘫坐在龙榻的边缘,明黄的袍角沾染着墨迹。

  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疯子……”

  他喃喃自语。

  “他就是个疯子……”

  可林石诣那张怨毒狂笑的脸,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这句话就像最恶毒的诅咒一样,不停地在耳边回响着。

  殿外的内监和宫女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过了好一会儿,温明谦抬起了头,他那深陷的眼窝里全是血丝。

  “冯恩。”

  这时候,一个身影小跑着进来,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恩。

  他弯着腰,都快贴到地上去了。

  “奴婢在。”

  “林石诣。”皇帝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太慢了。”

  冯恩的心猛地一跳。

  “陛下的意思是?”

  “朕不想再在京都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个人了。”

  温明谦站了起来,一脚把脚边的瓷器碎片给踢开。

  冯恩何等玲珑心思,立刻明白了温明谦背后隐藏的杀机。

  “遵旨。”

  冯恩走了之后,殿里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温明谦走到窗前,朝着寿安宫的方向看去,他的母妃冯太妃就住在那儿。

  往日里,那是一个能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地方。

  可现在,那个方向,只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与冰冷。

  而此时,寿安宫里,檀香袅袅。

  冯太妃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可就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她这眼皮,都跳了两天了。

  “娘娘。”

  有个苍老的身影,从佛堂后面绕了出来,正是太妃身边最贴心的老太监福安。

  他脸上全是惊慌。

  “都打听好了吗?”冯太妃的声音有点发紧。

  福安点了点头,凑到太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将天牢里发生的一切,皇帝回宫后的癫狂,以及那道密旨,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冯太妃听着,手里的佛珠“啪嗒”一下,线断了。

  十八颗紫檀木的佛珠,滚了一地。

  这下子,全完了。

  她心里很清楚温明谦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多疑,自私,且自尊心极强。

  他会杀了林石诣。

  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林石诣此人,心性贪婪歹毒,可对她,对温明谦是真的好。

  她想起曾经在他密室中看过的一池金莲花。

  还有他这么多年来为她搜罗来的满屋珍宝。

  他权倾朝野数十年,府上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也从未娶妻。

  他是真的爱了她几十年。

  冯太妃闭了闭眼,眼里流过一抹痛楚。

  他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他的儿子手里。

  “福安,”冯太妃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决绝,“你跟着哀家多少年了?”

  “回娘娘,整整四十年。”

  “哀家能信得过你吗?”

  福安重重叩首:“娘娘但有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冯太妃深深吸了口气,从梳妆台最里面的一个暗格子里,拿出个用明黄色锦缎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块玄铁令牌,上头刻着个“御”字。

  “这是先帝当年赐给哀家的。”

  “天牢那边有个叫赵四的牢头,当年他老娘病得厉害,是哀家派人送去的药钱。”

  “你拿着这块令牌,还有这些东西。”她又从另一个暗格里翻出几张银票和一包珠宝,“去找他。”

  “今天夜里子时,哀家要林石诣活着从天牢里出来。”

  “金蝉……脱壳。”

  “这事要是成了,我保他全家老小都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要是搞砸了……”冯太妃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毒,“你该知道怎么办。”

  福安捧着那块沉甸甸的令牌,他心里明白,这要是走错一步,那可就死无全尸了。

  但是他没别的路可走。

  “老奴……遵命。”

  ***

  焦凰阁的密室里。

  烛火通明。

  温弈墨跟前,摆着一份密报。

  林石诣被冯太后的人从天牢救走,从北城门混出去了。

  “他果然逃了。”

  付玉在旁边,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殿下,咱们赶紧派人去追他呀!不能让这个大奸臣跑了!”

  温弈墨却摇了摇头,清丽的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不。”

  她抬起眼睛,看着墙上那张巨大的疆域图,眼神落在西凉和北狄交界那块的一片荒原上。

  “有人,比我们更想让他死。”

  她拿过笔,在一张素白的纸笺上,就写了八个字。

  “狐已出笼,北上入套。”

  她把纸笺折好,递给身后的轻烟。

  “用最快的飞鹰,送给西凉那位。”

  朔风跟刀子似的,呼呼地刮过荒原。

  魏然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劲装,站在沙丘上,手里还摆弄着一块玉佩。

  他的身后,是三千西凉精锐。

  人人都披着铠甲,手持利刃,胯下是神骏的北境战马。

  焦凰阁的银子,定远王府的军械,让这支复仇之师,脱胎换骨。

  他们沉默地等待着,像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狼。

  一只猎鹰,盘旋而下,落在了魏然的手臂上。

  魏然把信筒解下来,展开纸条一看。

  看完那八个字,魏然清瘦俊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冷笑。

  ***

  林石诣策马狂奔,满面风霜。

  连日的奔逃,让他形容憔悴,狼狈不堪。

  但是他一想到马上就能出关了,再累也能忍受。

  穿过前面那片荒原,就到边境了。

  他心中一喜,又狠狠抽了一鞭马臀。

  突然,一声凄厉的箭啸,划破长空!

  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前方的土地,箭羽兀自颤抖不休!

  林石诣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使劲拉住缰绳。

  四面八方,沙丘之上,缓缓现出无数黑色的身影。

  一个清瘦的身影,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从骑兵阵中缓缓走出。

  月光下,那人面容俊雅,眼神却比这荒原的冬夜还要冷。

  是魏然!

  西凉王府的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