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炼狱之途-《嫂嫂别怕,灾荒年,我种田养活一家》

  静室之内,光线昏暗,唯有一缕残存的夕光透过窗格,在尘埃中拉出一道斜长的、无力的金线。

  林河盘坐在冰冷的床板上,宛如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他左手捧着那本兽皮制成的《逆脉诀》,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册子上传来的、属于某种凶兽的粗糙纹理。

  他的上半身赤裸着,新生的肉芽与狰狞的伤疤交错纵横,在昏暗中勾勒出一幅触目惊心的图景。

  他没有立刻开始。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伤口深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与右臂那片死寂的麻木感,一遍遍地冲刷着他的神经。

  他在适应,在感受,在将这种足以让常人崩溃的痛苦,内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想要逆转经脉,必先掌控自身。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夕光也从地面上消失时,林河终于缓缓地抬起了眼帘。

  那双血丝密布的眸子里,所有的彷徨与绝望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死寂。

  他翻开了《逆脉诀》的第一页。

  那副诡异的人体经脉图,在他眼中不再是杂乱的线条,而是一条布满了荆棘与刀锋的、通往复仇的唯一路径。

  他将图谱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气血流转的细微变化,都深深刻入了脑海。

  然后,他闭上了双眼。

  他开始尝试调动丹田内那缕因重伤而变得微弱不堪的内息。

  这股气息如同一尾受惊的小鱼,在他熟悉的经脉河道中胆怯地游动。

  林河耐心地引导着它,安抚着它,直到它完全顺从于自己的意志。

  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一步。

  逆行。

  按照《逆脉诀》所示,他必须强行将这股内息从它惯常的路径中剥离,逼迫它冲入一条早已半废弃的、通往左臂的支脉。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体内的内息便发出了本能的抗拒。

  林河的意志却如钢铁般冷酷。

  他没有丝毫犹豫,意念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攥住那缕内息,狠狠地朝着那条陌生的经脉撞了过去!

  轰!

  仿佛有一座火山在他的体内瞬间喷发。

  一股远比伤口撕裂更加狂暴、更加原始的剧痛,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开!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一柄烧红的铁钎,硬生生在他体内开辟出一条新的河道。

  经脉在哀嚎,血肉在战栗,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骨深处挤出的嘶吼,终于冲破了他紧咬的牙关。

  那缕被强行逆转的内息,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在他陌生的经脉中疯狂冲撞。

  它所过之处,仿佛被滚油泼过,又像是被无数玻璃碎片反复碾磨,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撕裂般的灼痛。

  林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额发。

  他新生的伤口承受不住这种内部的剧烈冲击,一处处迸裂开来,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包裹伤口的麻布。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嘴角甚至渗出了血沫,可他的意念却像一柄最锋利的刻刀,死死地锁定着那股狂暴的内息,强迫它、驱赶它,沿着那条痛苦的炼狱之路,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

  左手!

  力量必须抵达左手!

  这个念头,化作了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然而,就在那股内息即将冲破最后一道关隘,抵达左臂经脉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反噬之力猛然从那条半废的经脉深处传来。

  噗!

  林河如遭重击,猛地向前喷出一口黑血。

  他眼前一黑,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那股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内息瞬间溃散,化作无数混乱的乱流,在他体内四处冲撞。

  他失败了。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了床板上。

  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意识在黑暗的边缘疯狂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青禾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粥走了进来,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幕时,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骇。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林河趴在床上,身下是一滩不断扩大的血迹,整个人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你疯了!”

  青禾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药粥重重放在桌上,伸手便要去探查林河的脉搏。

  然而,她的手还未触碰到林河的身体,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却闪电般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林河的左手。

  他竟然还有力气。

  林河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

  他的脸庞被鲜血与汗水浸透,显得狰狞而扭曲。

  那双本该因力竭而涣散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让青禾都感到心悸的、偏执到极致的火焰。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别碰我,别管我,让我自己来。

  青禾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缩。

  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疯狂。

  那不是单纯的求生意志,也不是简单的复仇决心,而是一种……

  一种甘愿踏入地狱,并将地狱化为自身熔炉的、彻底的决绝。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一个趴在血泊中,一个俯身而立。

  静室之内,只剩下林河那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青禾缓缓地、一言不发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默默地看着林河用那只完好的左臂,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再一次支撑起了自己那具如同破布口袋般的身体。

  他没有去看青禾,也没有去看那碗药粥。

  他只是重新盘膝坐好,闭上双眼,再一次,开始了那场自残般的修行。

  青禾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血泊中重新挺直脊梁的背影,久久无言。

  她忽然明白了寨主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已经不是一把刀了。

  这是一头……

  正在用自己的血肉与骨骼,为自己重铸獠牙的绝境之狼。

  而她,只是一个见证者。

  见证着这场,始于绝望,终于炼狱的……

  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