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子夜之刃-《嫂嫂别怕,灾荒年,我种田养活一家》

  夜,浓得像一碗化不开的墨。

  青石城,这座在李威铁腕之下陷入死寂的边关重镇,此刻正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犹如一头屏住呼吸的巨兽。

  偶有更夫的梆子声从遥远的街巷传来,空洞而乏力,更添几分萧索。

  一道黑影,如同一片被风剥离的墙皮,无声无息地从一间民房的屋顶滑落,融入北城一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

  是林河。

  他的动作轻盈得不像一个两天前还骨断筋折的废人,然而每一次落地,每一次发力,都有一股撕裂般的剧痛自四肢百骸深处传来,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攒刺着他的神经。

  他的身体远未痊愈,此刻的行动力,完全是靠着那股非人的意志与药力强行压榨而出。

  他没有丝毫停顿,单手撑地,卸去了下坠的力道,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腰间的短刀,确保它在剧烈运动中不发出半点声响。

  他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冷静地扫过眼前那堵属于赵府后院的高墙。

  墙体由青砖砌成,高逾一丈,顶上还铺着一层碎瓷。

  寻常窃贼,望而生畏。

  但在林河眼中,这不过是一道门槛。

  他贴着墙根,如同一只壁虎,迅速游走到一个被阴影完全笼罩的角落。

  这里,是他早已在脑海中推演过无数次的起点。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中沉淀,压下了翻涌的气血与痛楚。

  下一刻,他动了。

  他的身体猛地弹出,脚尖在粗糙的墙面上接连三次借力,每一次都精准地踏在砖缝最深处。

  那具本该沉重不堪的躯体,此刻却仿佛挣脱了束缚,以一种充满爆发力的姿态向上窜升。

  在即将力竭的瞬间,他那只完好的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死死扣住了墙头的边缘!

  碎瓷的棱角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恍若未觉。

  手臂肌肉虬结,一个引体,整个人便如狸猫般悄然翻上了墙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除了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再无半点声响。

  他伏在墙头,调整着因剧烈运动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同时将整个赵府后院的景象尽收眼底。

  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几只秋虫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低声鸣叫。

  那两条传说中凶悍异常的西域獒犬,此刻正趴在远处的犬舍里酣睡,并未被惊动。

  时机正好。

  林河滑下墙头,双脚落地时膝盖弯曲到了极限,将声音与冲击降至最低。

  钻心的剧痛自脚踝处炸开,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沁出冷汗,但脚步却没有丝毫踉跄。

  他成功潜入了。

  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将自己完全缩进墙角的阴影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耐心地等待着身体适应这第一波冲击。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才重新睁开双眼,那里面所有的痛苦与波动都已消失,只剩下猎人般的沉静。

  他按照计划,避开所有铺着碎石的路径,沿着松软的泥土地,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那片作为天然屏障的小竹林。

  厨房的后窗没有锁死,这与资料中的描述完全一致。

  林河用刀尖轻轻拨开窗栓,灵巧地翻身而入。

  一股剩饭剩菜的馊味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精准地绕过水缸与灶台,像一缕真正的幽魂,飘进了下人房所在的院落。

  这里,是赵府防御体系中最松懈的一环,却也最考验潜入者的心性。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个房间里会有人失眠,哪扇门后会突然走出一个起夜的仆役。

  林河的感官,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风声,虫鸣,远处更夫的梆子声,甚至隔着几重墙壁传来的、某个下人沉重的鼾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构成了一幅立体的声音地图。

  就在他即将穿过院落,抵达通往主楼的回廊时,左前方的一间厢房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林河的脚步,瞬间凝固。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无声滑落。

  门内,传来悉悉率率的穿衣声,似乎有人要出来。

  林河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周围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一旦那人推开门,他将瞬间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目光扫到了身侧廊柱下的一口大水缸。

  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那扇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即将被推开的瞬间,林河的身体向后一倒,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姿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刺骨的水缸之中,只留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上。

  一个睡眼惺忪的仆役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迷迷糊糊地走向院角的茅房。

  他路过水缸,甚至还往里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一缸在月色下泛着幽光的清水。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那仆役的脚步声远去,林河才缓缓地从水缸中探出头,吐出一口浊气。

  冰冷的井水让他因强行运功而燥热的身体迅速降温,也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有惊无险。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继续潜伏在水中,静静地等待着。

  子时将至。

  府邸的前院,终于传来了一阵喧哗。

  那是“铁臂”赵四回来了。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正用粗豪的嗓门,大声地和自己的亲信们吹嘘着今晚的战果。

  林河的眸子,骤然一凝。

  猎物,已入牢笼。

  他等到前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等到赵四的脚步声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二楼书房的木质楼梯,他才如同一条滑腻的水蛇,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水缸。

  他绕到主楼的侧后方,这里正是书房窗户的位置。

  他抬头仰望,那扇窗户里,一盏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将一个魁梧壮硕的人影,清晰地投射在了窗纸上。

  赵四正背对着窗户,坐在他的太师椅上,似乎在清点着桌上的账本,或是战利品。

  林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用湿透的衣袖,将那柄漆黑的短刀擦拭得不沾半点水渍。

  然后,他将刀,轻轻地、缓缓地,横在了自己的嘴边。

  冰冷的刀锋,映出了他那双再无半点人类情感的、宛如深渊般的瞳孔。

  下一刻,他攀上了墙壁。

  最后的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