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贸顶层的会所里，第一缕真正具有温度的阳光，终于穿透了巨大的落地窗，将一抹温暖的金色铺展在冰冷的地毯上。
林晚晚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一夜未眠并未让她显得憔悴，反而像一柄被淬火过度的利刃，褪去了所有浮于表面的锋芒，只剩下一种内敛而又危险的、冰冷的质感。
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昨夜的惊惶与震怒已被彻底冲刷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风暴过后，万物凋零的死寂。
她知道，自己遇到了平生未有之大敌。
这个敌人不按常理出牌。
他既能撬动体制内最刚正不阿的力量，又能驱使暗夜里最冷酷无情的鬼魅。
他像一个幽灵，你看不到他，却能感觉到他无处不在的呼吸。
他将阳谋与阴谋糅合成一张天罗地网，让你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恰好踏入他预设的陷阱。
蝰蛇小队的失联，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她。
暴力，这件她过去无往不利的武器，在这名对手面前，失效了。
她赤着脚，一步步走过奢华的房间，来到一张由整块黑曜石打造而成的书桌前。
她没有去碰那部已经宣告了失败的卫星电话，而是打开了书桌最底层一个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黄金，没有枪械，只有一部造型古朴、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通讯器。
她拿起通讯器，按下了唯一的按键。
悠长的拨号音并未响起，三秒钟的静默之后，线路被接通，一个经过了多重加密处理、听不出男女老幼的电子合成音从里面传来。
“说。”
那个声音简洁，且不带任何情绪。
“我的棋盘，被人掀了。”
林晚晚的声音同样平静，她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抱怨，“赵立德被纪委带走。派去清理刘建军的三个人，消失了。”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那道电子音再度响起，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败作品般的漠然。
“是你自己把棋盘下得太小了，晚晚。我提醒过你，京城这潭水，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池塘。你总喜欢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石子去砸鱼，迟早会惊动水下的巨鳄。”
林晚晚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账本的备份，已经泄露出去。纪委和《内参》的人，正在顺着资金流向往下挖。”
“让他们挖。”
那个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屑，甚至是一丝嘲弄，“我用十年时间，用全世界最顶尖的法律专家和会计师，用上百家离岸公司和信托基金构建起来的迷宫，如果能被几个记者和地方纪委的办事员挖穿，那它就不配被称为‘叹息之墙’。”
“我需要知道对手是谁。”
林晚晚说。
“你不需要。你需要做的，是安静下来，收回你所有的爪牙，像一株植物一样，什么都不要做。”
电子音冷酷地打断了她，“你最近的动作太大了，已经引起了一些我们不想惊动的人的注意。在你学会如何与巨鳄共舞之前，先学会如何在水下屏住呼吸。”
“你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
“不，”
那个声音说，“是让你等待。等待风暴过去，或者……等待我为你送去一把新的、能切开鳄鱼皮的刀。”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林晚晚握着那部冰冷的通讯器，静静地站在原地。
许久之后，她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然后将几枚白色的药片扔进嘴里，和着水，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她眼中的世界，重新恢复了绝对的理智与冰冷。
恐惧是一种情绪，而情绪，是交易桌上最廉价、也最致命的筹码。
她输了一阵，但牌局还远未结束。
《内参》的秘密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老K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墙上那面巨大的白板。
白板上，用红黑两色的记号笔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与方框，构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巨大的蛛网。
这张网从京城的几十个名字与公司开始，向外辐射，最终无一例外地，全部汇入了几个位于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巴拿马等地的黑色漩涡之中。
“查不下去！完全查不下去！”
一名负责追踪海外资金的年轻记者将一叠厚厚的资料狠狠摔在桌上，声音里充满了无力的愤怒，“我们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甚至请了华尔街的朋友帮忙，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些壳公司背后是信托基金，信托基金的受益人是另一家注册在列支敦士登的基金会，而那家基金会的章程规定，其资产的最终解释权，归一个由匿名成员组成的委员会所有！这是个死循环！一堵墙！一堵用法律条文砌起来的、密不透风的墙！”
“叹息之墙……”
老K喃喃地念着这个词，他从一名线人那里听说过这个称谓。
据说，在某些领域，这张由全球资本与法律漏洞构建起来的金融迷宫，就被称为“叹息之墙”。
无数的调查者，在它面前都只能望而兴叹，最终无功而返。
他们手里握着雷神之锤，却发现自己要砸的，是一片虚无的汪洋。
楚云山的院子里，茶香袅袅。
市纪委联合调查组的负责人坐在他的对面，神情凝重，汇报着同样令人沮丧的结论。
“楚老，赵立德的线索断了。我们顺着账本查下去，也撞了墙。对方的手段太高明，所有的资金在经过七到八次跨境转移和对敲交易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公海之上，再也无法追踪。我们……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楚云山听完汇报，没有说话。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许久，他才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缓缓开口。
“你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负责人一愣，恭敬地问道：“请楚老示下。”
“你们总想着顺藤摸瓜，可如果这根藤本身，就是一张用无数根藤蔓编织起来的伪装呢？”
楚云山的声音平静而又蕴含着力量，“当敌人用规则本身来构筑堡垒时，你用尽规则内的所有手段，都无法将其攻破。这就像你永远无法用手，把自己从地上提起来一样。”
他顿了顿，拿起一颗棋子，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
“不要再盯着钱的去向了。要去查，这堵墙，是谁砌起来的。找到那个工匠，你才能找到这堵墙的图纸。没有图纸，再坚固的堡垒，你也找不到它的门在哪里。”
……
后海，江记小院。
斜阳正好，给院子里的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色。
江建国坐在石桌前，手里拿着一张今天的《环球财经报》，看得津津有味。
阿武站在他身后，将纪委和《内参》两边同时陷入僵局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
听完之后，江建国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将报纸翻过一页，目光落在了一篇关于“离岸金融中心监管新动向”的深度报道上，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莫测的笑意。
“一座堡垒，最坚固的地方，往往也是它最致命的弱点。”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阿武的耳中。
阿武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以为，自己躲在一堵用金钱和法律砌成的墙后面，就高枕无忧了。”
江建国伸手，指了指报纸上那张错综复杂的全球资本流动图，“但她忘了，砌墙的砖，是石头。而支撑着这堵墙的地基，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信心。”
他放下报纸，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
“石头，很难砸碎。”
“可信心这东西，”
他抬起眼，看向天边绚烂的晚霞，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有时候，只需要一篇报道，甚至一个谣言，就能让它瞬间崩塌。”
林晚晚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一夜未眠并未让她显得憔悴，反而像一柄被淬火过度的利刃，褪去了所有浮于表面的锋芒，只剩下一种内敛而又危险的、冰冷的质感。
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昨夜的惊惶与震怒已被彻底冲刷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风暴过后，万物凋零的死寂。
她知道，自己遇到了平生未有之大敌。
这个敌人不按常理出牌。
他既能撬动体制内最刚正不阿的力量，又能驱使暗夜里最冷酷无情的鬼魅。
他像一个幽灵，你看不到他，却能感觉到他无处不在的呼吸。
他将阳谋与阴谋糅合成一张天罗地网，让你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恰好踏入他预设的陷阱。
蝰蛇小队的失联，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她。
暴力，这件她过去无往不利的武器，在这名对手面前，失效了。
她赤着脚，一步步走过奢华的房间，来到一张由整块黑曜石打造而成的书桌前。
她没有去碰那部已经宣告了失败的卫星电话，而是打开了书桌最底层一个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黄金，没有枪械，只有一部造型古朴、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通讯器。
她拿起通讯器，按下了唯一的按键。
悠长的拨号音并未响起，三秒钟的静默之后，线路被接通，一个经过了多重加密处理、听不出男女老幼的电子合成音从里面传来。
“说。”
那个声音简洁，且不带任何情绪。
“我的棋盘，被人掀了。”
林晚晚的声音同样平静，她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抱怨，“赵立德被纪委带走。派去清理刘建军的三个人，消失了。”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那道电子音再度响起，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败作品般的漠然。
“是你自己把棋盘下得太小了，晚晚。我提醒过你，京城这潭水，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池塘。你总喜欢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石子去砸鱼，迟早会惊动水下的巨鳄。”
林晚晚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账本的备份，已经泄露出去。纪委和《内参》的人，正在顺着资金流向往下挖。”
“让他们挖。”
那个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屑，甚至是一丝嘲弄，“我用十年时间，用全世界最顶尖的法律专家和会计师，用上百家离岸公司和信托基金构建起来的迷宫，如果能被几个记者和地方纪委的办事员挖穿，那它就不配被称为‘叹息之墙’。”
“我需要知道对手是谁。”
林晚晚说。
“你不需要。你需要做的，是安静下来，收回你所有的爪牙，像一株植物一样，什么都不要做。”
电子音冷酷地打断了她，“你最近的动作太大了，已经引起了一些我们不想惊动的人的注意。在你学会如何与巨鳄共舞之前，先学会如何在水下屏住呼吸。”
“你的意思是，让我坐以待毙？”
“不，”
那个声音说，“是让你等待。等待风暴过去，或者……等待我为你送去一把新的、能切开鳄鱼皮的刀。”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林晚晚握着那部冰冷的通讯器，静静地站在原地。
许久之后，她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她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然后将几枚白色的药片扔进嘴里，和着水，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她眼中的世界，重新恢复了绝对的理智与冰冷。
恐惧是一种情绪，而情绪，是交易桌上最廉价、也最致命的筹码。
她输了一阵，但牌局还远未结束。
《内参》的秘密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老K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墙上那面巨大的白板。
白板上，用红黑两色的记号笔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与方框，构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巨大的蛛网。
这张网从京城的几十个名字与公司开始，向外辐射，最终无一例外地，全部汇入了几个位于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巴拿马等地的黑色漩涡之中。
“查不下去！完全查不下去！”
一名负责追踪海外资金的年轻记者将一叠厚厚的资料狠狠摔在桌上，声音里充满了无力的愤怒，“我们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甚至请了华尔街的朋友帮忙，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些壳公司背后是信托基金，信托基金的受益人是另一家注册在列支敦士登的基金会，而那家基金会的章程规定，其资产的最终解释权，归一个由匿名成员组成的委员会所有！这是个死循环！一堵墙！一堵用法律条文砌起来的、密不透风的墙！”
“叹息之墙……”
老K喃喃地念着这个词，他从一名线人那里听说过这个称谓。
据说，在某些领域，这张由全球资本与法律漏洞构建起来的金融迷宫，就被称为“叹息之墙”。
无数的调查者，在它面前都只能望而兴叹，最终无功而返。
他们手里握着雷神之锤，却发现自己要砸的，是一片虚无的汪洋。
楚云山的院子里，茶香袅袅。
市纪委联合调查组的负责人坐在他的对面，神情凝重，汇报着同样令人沮丧的结论。
“楚老，赵立德的线索断了。我们顺着账本查下去，也撞了墙。对方的手段太高明，所有的资金在经过七到八次跨境转移和对敲交易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公海之上，再也无法追踪。我们……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楚云山听完汇报，没有说话。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许久，他才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缓缓开口。
“你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负责人一愣，恭敬地问道：“请楚老示下。”
“你们总想着顺藤摸瓜，可如果这根藤本身，就是一张用无数根藤蔓编织起来的伪装呢？”
楚云山的声音平静而又蕴含着力量，“当敌人用规则本身来构筑堡垒时，你用尽规则内的所有手段，都无法将其攻破。这就像你永远无法用手，把自己从地上提起来一样。”
他顿了顿，拿起一颗棋子，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
“不要再盯着钱的去向了。要去查，这堵墙，是谁砌起来的。找到那个工匠，你才能找到这堵墙的图纸。没有图纸，再坚固的堡垒，你也找不到它的门在哪里。”
……
后海，江记小院。
斜阳正好，给院子里的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色。
江建国坐在石桌前，手里拿着一张今天的《环球财经报》，看得津津有味。
阿武站在他身后，将纪委和《内参》两边同时陷入僵局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
听完之后，江建国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将报纸翻过一页，目光落在了一篇关于“离岸金融中心监管新动向”的深度报道上，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莫测的笑意。
“一座堡垒，最坚固的地方，往往也是它最致命的弱点。”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阿武的耳中。
阿武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以为，自己躲在一堵用金钱和法律砌成的墙后面，就高枕无忧了。”
江建国伸手，指了指报纸上那张错综复杂的全球资本流动图，“但她忘了，砌墙的砖，是石头。而支撑着这堵墙的地基，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信心。”
他放下报纸，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
“石头，很难砸碎。”
“可信心这东西，”
他抬起眼，看向天边绚烂的晚霞，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有时候，只需要一篇报道，甚至一个谣言，就能让它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