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卧底码头-《大纸商》

  常武避开巡逻的侍卫,如一尾游鱼快速穿梭在院落间。

  谢必安出事后,他的院子便一直贴着封条。这次他翻案成功,老夫人为了驱晦气,便把他的院子挪到了北冥轩右面的鹿苑,比原来的院子大一些。

  常武从院墙跳进小花园,绕过假山径自进了谢必安的书房。

  “你就不能走正门?”谢必安抬起头,不悦地看向常武。

  常武用脚勾了把椅子落座,讪讪地说:“不想看见林家人。怎么?你当林家人当习惯了,还真当自己是谢表兄啦!”

  面对常武的揶揄,谢必安不以为意,放下手中的笔,问他:“你查的怎么样了?”

  一想到下午查到的消息,常武真是恶心的差点没把中午吃的烧鹅都呕出来。

  “查清楚了,消息是林书玉自己放出来的。估计汪兵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裤腰带一松,竟然整了这么一桩事出来。”

  “林老夫人那边怕是不会留这个孩子。”

  常武一怔,笑问:“怎么?难道这不是攀上刺史府的好机会?还是,老家伙认出你来了?”

  谢必安点了点头:“怕是早就有所察觉,否则也不会跟什邡摊牌。看来她是想要把林家从当年那件案子里摘出来。这个时候林书玉突然整个孩子出来,她肯定不能留。”

  “那接下来怎么办?”常武问,谢必安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说道,“林政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你是说,林政树会把林书玉嫁进汪家?”常武忍不住蹙眉,“就那小娘子的作风,别说是刺史府,但凡有点头脸的人家也不会要她,难道是去做个通房?”大唐民风虽然开放,但这种还没进门就珠胎暗结的情况实在有辱家门,汪家要脸面,大概不会置之不理,但也绝不会轻易接人进门。

  “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汪盛会娶林书玉当贵妾?”谢必安问。

  常武怔愣一瞬,说道:“数额大到难以想象的嫁妆。可林家老太太摆明了是打算让林昇接管家业的,林政树再怎么贪,怕是也填不满汪兵的胃口。”

  “所以林昇不可能顺顺利利接管林家生意。跟汪家结亲一桩,另一桩便是在黄蜀葵上动手脚。”谢必安起身,抬腿往外走。

  常武连忙跟上,问他:“你要去哪儿?”

  谢必安脚步微顿:“漕帮码头。”

  甲丙仓库被查后,陆陆续续又有两个仓库被查,前后共查处走私货物近百台,其中大部分都是通过运河转到蕲州,再由蕲州转海运买到新罗,波斯等地。

  因为走漕运衙门这边的通关手续需要缴纳大量的税银,所以从隋朝时便有不少精通水运的商家做起走私的生意,其中通过漕帮转运的情况极为普遍。

  近几年漕运衙门和漕帮的关系越发紧张,各地方漕运衙门的态度都比较强硬,但凡抓到走私船只或货物,基本都会即刻扣押,最后层层递送到户部。

  韩斌自从接任漕运总督的职位后,漕运衙门与漕帮的关系虽然日渐紧张,但碍于漕帮背后有汪兵撑腰,这几年从未如此大规模地在码头进行搜查。

  此次韩斌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动作,可以说是打了温久岚一个措手不及,是以从年前开始,漕帮便开始肃清码头仓库,把不合规矩的货物搬运到其它更隐蔽的仓库。

  这种大规模的转移活动多半都是晚上进行,好在冬日天黑得早,还不到卯时中,码头上已经漆黑一片。

  谢必安和常武换好角力的补丁短袄,草草在脸上抹了两把锅底灰,初初往那暗处一站,活脱脱是两个身强力壮的角力。

  “哪来的,瞧着有点眼生。”

  管事的坐在宽大的桌案后,一边低头看谢必安递上来的号牌,一边问他。

  谢必安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说:“是一号码头的老陈头介绍哥俩来的。我家里婆子年前生了个讨债的,日子不好过,想着趁着年节多挣几个子。”

  管事一听是老陈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从匣子里取出十几个铜板丢到桌上。

  谢必安连忙用袖子裹着手把铜板搂下来,笑呵呵地转身走向甲乙仓库。

  常武如法炮制,从管事手里领了二十几个铜板后,转身往丙号仓库走。

  码头上的脚力都是靠力气挣钱,今天扛的货物多,赚得就多,扛的少,赚得就少。一个仓库结一次铜板,然后去下一个仓库继续扛。

  谢必安走进一号仓库,里面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黄麻袋。老王头见他过来,连忙凑过来,伸手将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管事的没为难你吧!”

  谢必安笑着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齐管事这人不好相与,人也谨慎,你才来没多久,他盘问你也是正常。”老王头一边说,一边伸手从一人多高的货堆里搬下一袋黄麻袋,掂量了一下说,“嚯,够沉的,少说也有百十斤。”

  谢必安蹙了蹙眉,目光落向黄麻袋:“瞧着袋子不大,装得粟米?”

  老王头一边咧嘴把麻袋扛到肩上,一边说:“管它的,总之都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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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抿唇不语,也抬手抱下一只黄麻袋扛在肩上,一边走一边跟老王头闲谈。

  老王头翻过年也才三十九,之所以叫他老王头,是因为他常年干角力,腰背驼得直不起来,从背后看就像个老头,因此码头上的脚力们便叫他王老头。

  王老头无儿无女,打了半辈子光棍,平素里不好吃穿不好女人,挣点钱都用来喝酒了,偶尔有点闲钱也去赌两把,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辈子也没从赌场里拿出来过一吊钱。

  前天王老头在码头上跟两个二号码头来的脚力发生了口角,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把人围了,幸好谢必安及时出面周旋,打跑了两个角力,这才免了王老头的一顿毒打。

  后来两天,两人渐渐熟络起来,老王头不止给谢必安讲了码头上的一些规矩,其中第一条便是,永远不用问仓库里装的是什么?

  脚力就是脚力,挣的就是一份血汗钱,仓库里装什么那是漕帮和老板们的事,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饶是出了事,这事也与脚力无关。

  当然,这么些年码头上风云莫测,不是没有人打仓库的主意,但至今没有谁落得了好下场。

  有些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暗地里灭口的人大有人在。

  王老头说这些的时候,浑浊的眼球带着惊惧,让人对他的话生不出半点质疑。

  “您见到过?”谢必安问。

  王老头点了点头:“见到过,一个大活人被活生生剥了皮,丢进河里喂鱼了。”

  “那官府不管?”谢必安蹙眉问。

  王老头冷笑两声,说道:“这码头上的脚力千千万万,哪能全是有家有口的?随随便便消失几个人算什么?”

  呵!所以这就成了法外之地?

  谢必安心中冷哼,嘴上说道:“说起消失的人……”谢必安压低了声音,凑到王老头身边说,“我听闻差不多半年前,漕帮一下子消失了不少人!老哥你常在码头,应该能听到一些风声。”

  老王头脸色幽地一白:“小子可不行乱说,这是能随便说的么?”

  “咋的,难道真有这事?”

  老王头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拽着谢必安把黄麻袋堆放到角落,压低声音说:“那可不是消失,是办大事去了!漕帮可不止是管着漕运,我听说,漕帮里常有人突然消失或是突然出现,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的家人都得到过为数不少的钱财。依我看,这些人……”王老头顿了一下,悄悄朝着谢必安比了一下抹脖子的动作,“都是去做这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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