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眼中闪过暖意，却摇了摇头：“刚过完年，千鹤山庄估计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些日常事务，我应付得来。”他顿了顿，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中的饭菜，声音沉了下去，“我担心的是如意坊那边。听闻此次挑事的，来头不小。虽然莫殷打算易容前去，但万一身份泄露，千鹤山庄必将牵涉在内，到时候……怕是会掀起更大的波澜。”
君天瑶没有立刻接话。他听得出，莫衍话里有话。
空气安静了片刻。
莫衍犹豫地抬起眼看向君天瑶，目光复杂：“阿瑶，我……”
“你想让我去帮莫殷？”君天瑶打断他，声音很轻，他直视着莫衍，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你想把我推给他？”
莫衍见他误会，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故意要给他制造什么机会！”他放下筷子，紧握住君天瑶放在桌子上的手，“我……我自然希望你日日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可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可是这次情况不同，我是真的担心莫殷的安危。如意坊那潭水太深，我怕他出事。”
他长叹了口气：“我本想让莫殷留在庄内，你我一同前去，但莫殷……”他顿了顿，“不肯让咱俩涉险，所以……”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君天瑶手背，“唯有拜托你……你的智谋不在莫殷之下，对江湖这些诡谲手段也比较熟悉。若你肯同去，此行定然稳妥许多。”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并非不在意你的安危，只是……相信你的能力。”
“这是你的意思，”君天瑶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莫殷呢？他同意吗？”
莫衍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我还没跟他提。若是我去说，他十有八九不会同意。他……他现在肯定不愿再将你卷入他的事情里。”他看向君天瑶，眼神里带着某种希冀，“但若是你自己开口，找个合适的理由……他应当不会推辞。毕竟，事关重大。”
君天瑶垂眸，盯着桌面上细微的木纹，久久没有说话。室内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眼，目光沉静，已然有了决断。
“我知道了。”他回握住莫衍的手，笑得狡黠，“许久不曾掺和江湖上的事，手痒了。”
接连几日，君天瑶去寻莫殷，皆被管家莫春客客气气地挡了回来，理由无非是“庄主正与人商议要事”、“庄主外出未归”。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次数一多，那刻意回避的意思便再明显不过。
君天瑶再一次看着莫春恭谨的样子，眸色一点点冷下来。
是夜，月隐星稀，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飞鹤居内，身形极快，落地无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刻意绕开暗卫。
几乎在他踏入内院范围的瞬间，数个融入夜色中的黑影如利箭般从不同方向疾射而出，瞬间结成阵势，将不速之客围在当中。兵刃出鞘，寒光在暗夜里一闪即逝，杀气骤凝。
君天瑶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他并不言语，手中长剑一振，主动迎向最先攻来的两名千鹤卫。剑光如雪，招式凌厉诡谲。他并非真要下杀手，出剑留了余地，意在制造足够大的动静。
金铁交鸣之声顿时划破夜间的宁静。
千鹤卫人数众多，训练有素，攻势如潮水般层层不绝。君天瑶虽武功极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觉压力倍增，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夜行衣被划破几处，虽未伤及皮肉，却也显得有些狼狈。
就在他格开侧面袭来的一刀，后背空门微露的瞬间，“吱呀”一声，门开了。
莫殷从书房中走了出来，身上只随意披了件外袍。
围攻的千鹤卫见他出来，立刻后撤半步，但仍保持着合围之势，剑尖齐齐指向中央的黑衣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被围在中心的人却毫无征兆地动了！他身形如离弦之箭，竟直扑向刚刚现身的莫殷！手中长剑挽起一道剑花，毫不留情地当胸刺去！
莫殷瞳孔骤缩，猝不及防间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避让，同时反手抽出身旁一名影卫腰间的佩刀，横格而出！
“铛——！”
刀剑猛烈撞击，迸出一溜火花。巨大的力道震得两人手臂皆是一麻。
莫殷心下惊怒交加，下手不再容情。
君天瑶本就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面对全力施为的莫殷，顿时落了下风。
眼看莫殷一刀劈开剑影，另一掌蕴含着雄厚内力，直拍向他胸口，君天瑶甚至能感受到那凌厉的劲气。
他急欲后退，却已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莫殷的目光猛地撞入对方那双格外清亮却映着些许错愕的眼眸。那眉眼轮廓，那瞬间的眼神……
是他？！
莫殷浑身剧震，硬生生将已拍到对方面前的掌力猛地往回一收！内力反噬，震得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微甜，脚下踉跄着退后半步才稳住身形，脸色白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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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天瑶也趁这间隙疾退数步，气息微乱。他盯着莫殷，抬手，缓缓扯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因打斗而泛红、却更显冷峭的脸。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明显讽刺的弧度。
“呵，”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空气，“这就是千鹤山庄庄主的待客之道吗？”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客”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元宵那夜莫殷疏离的“招呼”。
莫殷惊魂未定，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方才若是晚上一瞬……他简直不敢想那后果。后怕与怒意交织，让他语气不由变得冷硬：“是你？为何擅闯飞鹤居？还动手伤人！”他并未立刻令千鹤卫退下，反而端出了庄主的架子，试图掩盖方才那一刻的惊惶与失控。
君天瑶被他这副公事公办、仿佛面对寻常闯入者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扭头就走的冲动。他知道，若此刻走了，再想见这人怕是难如登天。
他目光扫过仍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千鹤卫，冷声道：“让你的人退下。”
莫殷皱眉，不为所动：“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君天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忽然向前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莫庄主是打算让您的千鹤卫，一起听听您以前那些风流韵事？比如灵婴教……”
“退下！”莫殷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和狼狈。他几乎是立刻挥了挥手，“全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院子！”
千鹤卫虽心有疑虑，却立刻收刃，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四周黑暗之中，顷刻间便撤得干干净净。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庭院，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峙着。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莫殷的目光落在君天瑶身上——夜行衣被划破几处，沾着尘土，发丝因方才的激斗而略显凌乱，呼吸尚未完全平复。这副狼狈的模样，与他记忆中某次重合——那次，君天瑶故意戴着象征偃月谷谷主身份的那张面具擅闯天雷阁，被千鹤卫围困后山，身负重伤。
一股无名之火猛地窜上莫殷心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君天瑶明明见识过千鹤卫的手段，更清楚自己方才若收手不及的后果，竟然还这般不管不顾地闯进来，穿着夜行衣，简直是将自身安危置于儿戏！
可他不能发作。
所有翻腾的怒意与后怕都被死死摁下，面上只剩下一层伪装的平静。他不再去看君天瑶身上那些破损之处，单手背于后腰，将视线投向远处，声音刻意放得平淡疏离：“擅闯飞鹤居，就为了说这个？”
君天瑶看着他这副故作威严的样子，心口那股邪火也蹭地冒了起来。他懒得再绕弯子，直接道：“莫衍同我说了如意坊的事。我与你同去。”
莫殷几乎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必。我自会处理妥当。”
“我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君天瑶冷笑一声，语气强硬，“我是来通知你。而且，我是为了莫衍才去的，他担心你。”他刻意停顿，重复了那个刺耳的称谓，“你没资格要求一个‘客人’不去哪里。”
“胡闹！”莫殷眉头紧锁，语气加重，“如意坊如今龙潭虎穴，岂是儿戏？你……”他想说“你去徒增危险”，想说“我不想你涉险”，可话到嘴边，又悉数咽了回去，变成冷漠的词句，“……你安心待在庄里便是，不必添乱。”
“添乱？”君天瑶像是被这两个字刺痛了，眼底寒光骤盛，“莫殷，当初你求我陪你去灵婴教的时候怎么不说添乱？求我跟你回千鹤山庄时怎么不说添乱？”
莫殷唇线紧绷，沉默着，不肯泄露一丝真实情绪。
君天瑶心头火气夹杂着说不清的失望与酸涩，几乎要冲破理智。他向前一步，逼视着莫殷：“你百般阻挠我去，究竟是怕‘莫玄’受伤，还是怕‘君天瑶’受伤？”
空气瞬间冻结。
莫殷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所有的反驳、所有的冷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沉默像一盆冰水，浇在君天瑶心头。
君天瑶眼底最后一点微光寂灭下去。他不再看莫殷，猛地转身。
“这浑水，我淌定了。”他背对着莫殷，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你若不同意我与你们同行，我便自己去。到时候，若是让‘莫玄’这具身体受了什么损伤，”他侧过脸，留下冰冷的一瞥，“你可别后悔。”
说完，他不再停留，纵身跃起，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莫殷依旧僵立在原地，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微微颤抖着。
他并非不信君天瑶的能力，只是……无法承受任何一丝可能失去的风险。刚才差点误伤君天瑶的惊悸仍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
再者，若君天瑶同行，他的心神难免要被牵动分散。于险境中，这是大忌。
可他拉不下脸再去劝阻。刚才对话已足够难堪。
翌日，他寻了个由头去见方昊天。斟茶时，状似无意地提起：“如意坊之行，凶险难料，人多反而目标太大。莫衍那边……你是否方便去说一声，让他们两人不必涉险？”他试图将意图掩藏在为大局考量的说辞之下，希望借方昊天之手达成目的。毕竟，方昊天是事主，由他开口拒绝，最为名正言顺。
方昊天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眼神里的通透几乎让他无所遁形。“庄主，”方昊天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此话特指君兄吧？你是怕他出事，还是怕自己……道心乱了？”
莫殷执壶的手微微一僵，热水险些溅出杯外。
方昊天不等他辩解，继续道：“依我判断，君兄绝非等闲之辈，若能同去，于我如意坊之事，自是如虎添翼，我求之不得，为何要劝？”他笑得狡黠，“况且，我看君兄心意已决，庄主你都拦他不住。我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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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衍见他误会，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故意要给他制造什么机会！”他放下筷子，紧握住君天瑶放在桌子上的手，“我……我自然希望你日日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可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可是这次情况不同，我是真的担心莫殷的安危。如意坊那潭水太深，我怕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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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殷依旧僵立在原地，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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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若君天瑶同行，他的心神难免要被牵动分散。于险境中，这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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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寻了个由头去见方昊天。斟茶时，状似无意地提起：“如意坊之行，凶险难料，人多反而目标太大。莫衍那边……你是否方便去说一声，让他们两人不必涉险？”他试图将意图掩藏在为大局考量的说辞之下，希望借方昊天之手达成目的。毕竟，方昊天是事主，由他开口拒绝，最为名正言顺。
方昊天端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眼神里的通透几乎让他无所遁形。“庄主，”方昊天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此话特指君兄吧？你是怕他出事，还是怕自己……道心乱了？”
莫殷执壶的手微微一僵，热水险些溅出杯外。
方昊天不等他辩解，继续道：“依我判断，君兄绝非等闲之辈，若能同去，于我如意坊之事，自是如虎添翼，我求之不得，为何要劝？”他笑得狡黠，“况且，我看君兄心意已决，庄主你都拦他不住。我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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