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嫡母试探,锋芒暂敛-《朱墙絮语:庶女谋凰途》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两下,别院的鸡叫还带着晨雾的湿气,苏微婉就已经醒了。青禾揉着眼睛打哈欠,刚把叠好的素色襦裙递过来,院门外就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是负责叫起的小丫鬟,手里拿着个铜铃,在每个院子门口晃得叮当作响。

  “姑娘们快些起身,辰时要去前院学礼仪,误了时辰要罚抄宫规的!”小丫鬟的声音尖细,却透着小心翼翼,显然是怕得罪哪个有背景的秀女。

  苏微婉快速换好衣裳,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熬夜的淡青——昨夜陈嬷嬷的话像块石头压在她心里,“西角梅花树碰不得”“别查梅香”,这些警告到底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威胁?她还没琢磨透,新的麻烦恐怕就要来了。

  “姑娘,咱们今天要不要带点薄荷在身上?”青禾一边帮她拿包袱,一边小声问,“昨天那个送糕点的人说,后厨有柳氏的人,万一饭食里加了东西,薄荷还能救救急。”

  苏微婉点点头,从贴身的小锦囊里拿出一小撮晒干的薄荷,分成两份,一份自己藏在袖中,一份给了青禾:“藏好,别让人看见。一会儿去前院,少说话,多观察——尤其是李月娥和她身边的人,还有那个陈嬷嬷。”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见前院的方向已经聚了不少秀女。大多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穿绫罗绸缎的围着李月娥,穿粗布衣裙的则缩在角落,眼神里满是不安。苏微婉拉着青禾,悄悄站到最靠边的柳树下,刚站稳,就听到一阵清脆的步摇声——李月娥来了。

  她今天穿了件水红色的云锦裙,头上插着支点翠蝴蝶簪,身后跟着四个丫鬟,走到前院中央,故意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角落的苏微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有些人啊,就是没规矩,学礼仪也不知道往前站,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出身低,不配跟咱们这些名门小姐站在一起?”

  周围几个跟李月娥交好的秀女立刻笑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微婉身上。青禾紧张地攥紧了苏微婉的衣袖,苏微婉却只是淡淡抬眼,语气平静:“李姑娘,内务府的规矩里写着‘秀女按入别院的先后顺序列队’,我是三日前入的别院,李姑娘是昨日才到,按顺序,我本该站在你前面。倒是李姑娘,一来就抢占C位置,是不是忘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这话一出,周围的笑声瞬间停了。几个中立的秀女悄悄点头,连站在不远处的礼仪嬷嬷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李月娥没想到苏微婉敢当众跟她讲规矩,脸涨得通红,刚要反驳,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时辰到了,都站好,开始学礼仪。”

  是陈嬷嬷。她不知何时站在了前院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本《宫规辑要》,眼神扫过李月娥,带着明显的警告。李月娥咬了咬唇,狠狠瞪了苏微婉一眼,不甘心地站到了队伍里。

  苏微婉松了口气,悄悄看向陈嬷嬷——陈嬷嬷的目光也正好落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了。那眼神里没有敌意,反而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安全,这让苏微婉心里的疑云更重了:陈嬷嬷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她?

  接下来的礼仪学习枯燥又严苛。嬷嬷教的是“跪拜礼”,要求秀女们双膝跪地时膝盖要齐,腰要直,手要放在膝盖上,连低头的角度都有讲究。李月娥学了没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膝盖一歪,差点摔倒,引得周围一阵低笑。嬷嬷脸色一沉,让她罚跪半个时辰,李月娥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却不敢反驳。

  苏微婉学得很认真。她知道,这些看似繁琐的规矩,将来在宫里可能就是保命的手段——一个小小的失仪,都可能被对手抓住把柄。她跟着嬷嬷的指令,一次次调整姿势,直到膝盖跪得发疼,也没敢有丝毫懈怠。

  午时休息,秀女们都去膳房领饭。苏微婉拉着青禾走在最后,刚到膳房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管事正跟厨子低声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个纸包,递了过去。那管事的侧脸,苏微婉有些眼熟——是相府后厨的王管事,以前柳氏派他来疏影院送过几次东西,每次都没什么好脸色。

  “是柳氏的人!”青禾压低声音,拉了拉苏微婉的衣袖,“他手里的纸包,说不定是毒药!”

  苏微婉点点头,示意青禾别出声。两人跟着其他秀女排队领饭,轮到她们时,厨子舀饭的手顿了顿,眼神瞟了眼王管事,然后给她们盛了一碗看起来有些发黑的米饭,菜也是些寡淡的青菜,跟前面秀女碗里的白米饭、红烧肉差了不少。

  “姑娘,这饭不对劲。”青禾看着碗里的饭,脸色发白。

  苏微婉接过饭碗,用指尖悄悄沾了点米饭,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跟之前柳氏送的香囊味道一样,是砒霜!只是剂量很少,吃一次不会致命,但长期吃,就会慢性中毒,死的时候像是得了急病,查不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把饭碗递给青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吃,假装吃几口,一会儿我有办法。”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苏微婉用筷子拨弄着米饭,眼睛却盯着王管事。只见他又走到另一个厨子身边,递了个不同颜色的纸包,低声说了句“给那个姓赵的”,然后就离开了膳房。

  苏微婉顺着王管事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浅蓝色衣裙的秀女正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筷子,却没动碗里的饭,眼神里满是警惕。那秀女苏微婉有印象,是前日登记时排在她后面的,姓赵,出身是个小官家庭,没什么靠山,跟她一样,总是独来独往。

  看来,柳氏不仅要对付她,还要对付其他没靠山的秀女——说不定是怕这些人入宫后,会成为她的阻碍,或者被其他派系利用。

  正想着,就见赵秀女忽然站起身,端着饭碗走到膳房门口,对着厨子说:“这饭有问题,我不吃,你给我换一碗。”

  厨子脸色一变,刚要反驳,就见陈嬷嬷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银簪,伸进赵秀女的饭碗里——银簪瞬间变黑了。

  “饭里有毒?”周围的秀女都惊呼起来,纷纷放下碗筷,不敢再吃。

  陈嬷嬷脸色一沉,看向厨子:“谁让你在饭里加东西的?”

  厨子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嬷嬷饶命!是……是王管事让我加的,他说只是些让人流汗的药,不是毒药啊!”

  “王管事是谁的人?”陈嬷嬷追问。

  “是……是相府柳夫人的人。”厨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围的秀女都看向苏微婉,眼神里满是惊讶——原来柳氏连自己的庶女都要加害!苏微婉心里一紧,知道不能让事情闹大,否则柳氏肯定会迁怒于她,说不定会提前动手。

  她连忙站起身,走到陈嬷嬷面前,屈膝行礼:“嬷嬷,或许是误会。我母亲可能是怕我在别院里水土不服,让王管事送些强身的药,只是王管事没说清楚,让厨子加错了量。赵姑娘,实在对不住,让你受惊吓了。”

  赵秀女愣了一下,看着苏微婉,又看了看陈嬷嬷,随即明白了什么,也跟着说:“可能……可能真是误会,我刚才只是觉得饭不好吃,不是觉得有毒。”

  陈嬷嬷看着苏微婉,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对厨子说:“把有毒的饭都倒了,重新做。王管事既然是相府的人,就按规矩,把他赶出别院,不许再进来。”

  厨子连忙应下,其他秀女见没什么大事,也都散了。苏微婉松了口气,刚要坐下,就见赵秀女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多谢你刚才帮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咱们互相照应,有什么事,也好有个提醒。”

  苏微婉点点头:“好,以后多联系。”她看得出来,赵秀女是个聪明人,也很识时务,在这别院里,多一个盟友,就多一分安全。

  下午的礼仪学习结束后,苏微婉拉着青禾,故意走得慢些,等其他秀女都走光了,才往回走。路过膳房时,她看到王管事正被两个家丁架着往外走,脸上满是不甘,看到苏微婉,还狠狠瞪了她一眼。苏微婉没理他,心里却清楚——王管事被赶走了,柳氏肯定还会派其他人来,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危险。

  回到听竹院,苏微婉让青禾把那碗有毒的饭倒在院子的角落里,然后拿出袖中的薄荷,捏了几片叶子,放在嘴里嚼碎——薄荷的清凉能中和微量的砒霜,再加上她早上喝了用甘草煮的水,就算刚才不小心吃了几口饭,也没什么大碍。

  “姑娘,柳氏也太狠了,连王管事都派来了,幸好被陈嬷嬷赶走了。”青禾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声说,“你说,陈嬷嬷是不是在帮咱们啊?”

  “不知道。”苏微婉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西角方向,“但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尤其是关于我母亲和梅香的事。刚才我帮赵秀女解围,她没有拆穿我,反而顺着我的话做了,说明她不想让事情闹大,也不想让我出事。”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响起:“苏姑娘,陈嬷嬷请您去她的院子一趟,说是有话跟您说。”

  苏微婉心里一惊,陈嬷嬷找她干什么?是要问她关于王管事的事,还是要跟她说关于梅香的线索?她深吸一口气,对青禾说:“我去去就回,你在院里等着,要是我半个时辰没回来,就去前院找赵秀女帮忙。”

  跟着小丫鬟穿过几条回廊,就到了陈嬷嬷的院子。院子很小,却收拾得很干净,院中央种着一棵老槐树,树下放着张石桌,陈嬷嬷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个茶杯,里面泡着薄荷茶。

  “坐吧。”陈嬷嬷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

  苏微婉坐下,看着陈嬷嬷手里的薄荷茶,心里明白了——陈嬷嬷知道她用薄荷解毒,也知道她在防备柳氏。

  “你母亲柳姨娘,当年在这别院里,也喜欢喝薄荷茶。”陈嬷嬷先开了口,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她跟你一样,心思细,懂药理,还特别喜欢西角的梅花树,没事就去那里待着。”

  苏微婉的心脏猛地一跳:“嬷嬷,您认识我母亲?”

  “认识。”陈嬷嬷点点头,喝了口茶,“我当年是这别院的小嬷嬷,你母亲入宫前,在这别院里待了三个月,我们见过几次。她是个好姑娘,可惜……太正直了,不懂藏锋芒。”

  “我母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微婉追问,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是柳氏害的?跟梅香有关吗?”

  陈嬷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母亲的死,跟柳氏有关,也跟梅香有关。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柳氏不会善罢甘休,王管事被赶走了,她肯定会派更狠的人来,说不定会在选秀前对你下手。”

  “选秀前下手?”苏微婉心里一紧,“她想怎么对我下手?”

  “不知道。”陈嬷嬷摇了摇头,“但你要小心,尤其是晚上,别随便出门。还有,西角的梅花树,你暂时别去碰——那里不仅有梅香的线索,还有危险,不是现在的你能应付的。”

  “那我该怎么办?”苏微婉看着陈嬷嬷,眼神里满是急切,“我不能一直等着柳氏来害我,我要查清我母亲的死因,找到梅香的线索。”

  陈嬷嬷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你比你母亲坚强。这样吧,三日后有个‘秀女才艺展示’,到时候内务府的人会来别院,柳氏不敢在那天动手。你可以趁那天的混乱,去西角看看——梅花树下有块刻着‘梅’字的石头,石头下面,有梅香留下的东西,或许能帮你查清真相。”

  “刻着‘梅’字的石头?”苏微婉牢牢记住这几个字,“多谢嬷嬷告知。”

  “别谢我。”陈嬷嬷站起身,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我帮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母亲,也是为了梅香。她们当年都是好孩子,不该死得不明不白。但你要记住,拿到东西后,别声张,先保命,等入宫后,再找机会查剩下的事。”

  苏微婉点点头,刚要起身告辞,就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家丁的声音:“陈嬷嬷,不好了!西角的梅花树那边着火了!”

  陈嬷嬷脸色一变:“什么?着火了?”

  苏微婉也惊得站了起来——西角着火了,难道是柳氏知道了梅香的线索,派人去销毁证据?还是有人在故意转移注意力?

  “我去看看!”陈嬷嬷快步走出院子,苏微婉也跟着跑了过去。

  往西角去的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秀女和嬷嬷,都在往那边看。远远望去,西角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还能听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怎么会着火呢?西角那边都是老房子和树,平时没人去啊!”

  “会不会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灯?”

  “不像,那么大的火,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秀女们议论纷纷,苏微婉的心却沉到了谷底——陈嬷嬷刚跟她说,梅花树下有梅香的东西,现在就着火了,这绝对不是巧合!是柳氏的人干的,还是其他想掩盖真相的人?

  陈嬷嬷站在人群前面,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火光的方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苏微婉走到她身边,小声问:“嬷嬷,现在怎么办?梅花树下的东西,会不会被烧了?”

  陈嬷嬷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凝重:“不知道。但你要记住,不管火灭了之后是什么样子,都别去打听,更别去靠近——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柳氏既然敢放火,肯定在周围安排了人,就等着抓想查线索的人。”

  苏微婉点点头,心里却很着急——如果梅香的东西被烧了,她就失去了查清母亲死因的关键线索,以后在宫里,更是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火光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家丁跑了出来,大喊:“死人了!西角有个丫鬟被烧死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秀女们吓得纷纷后退,脸色发白。苏微婉也愣住了——烧死的丫鬟是谁?是柳氏的人,还是知道真相的人?

  陈嬷嬷拉了拉苏微婉的衣袖,压低声音说:“别再看了,跟我回院子。这件事不简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别被卷进去。”

  苏微婉跟着陈嬷嬷往回走,心里却乱成一团麻。西角着火,丫鬟被烧死,梅香的线索可能被毁,柳氏的加害越来越近……她站在这迷雾重重的别院里,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危险,往后一步是死路。

  回到听竹院,青禾早就等得着急了,看到苏微婉回来,连忙迎上去:“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刚才听说西角着火了,还死人了,是不是真的?”

  苏微婉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是真的。有人故意放火,还烧死了一个丫鬟。”

  “会不会是柳氏干的?”青禾紧张地问。

  “很有可能。”苏微婉叹了口气,“她不仅想害我,还想销毁所有跟我母亲和梅香有关的线索。现在梅花树下的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微婉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袖中的银簪。她走到院门口,悄悄打开一条缝——月光下,一个黑影正往她的院子里扔了个东西,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苏微婉捡起那个东西,是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火是太后的人放的,想嫁祸柳氏,梅香的东西没被烧,在梅花树旁的枯井里。小心陈嬷嬷,她不是好人。”

  苏微婉的心脏猛地一跳——火是太后的人放的?陈嬷嬷不是好人?这跟她之前的判断完全相反!到底是谁在给她送纸条?是真心帮她,还是在挑拨离间?

  她拿着纸条,站在院子里,月光洒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西角的火光还没熄灭,远处传来救火的吆喝声,而她手里的纸条,像是一把双刃剑,一边指向希望,一边指向更深的危险。

  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但她知道,从西角着火的那一刻起,这场围绕着她母亲、梅香和她的阴谋,已经彻底升级了。而她,必须在这场阴谋中,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查清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