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八章《宿命(一)》-《秦时之夜司命倚晚》

  阴阳家,地牢

  手、脚、腰分别被五根由阴阳术特制铁链紧紧锁住的月神只是从容地坐在地上,神情漠然。

  “听见了么?他要娶妻了。”月神轻声说着,尽管周围貌似除了她什么人都没有。下一秒,黑暗中走出一抹妖娆的红。月神自然不会惊讶,依旧是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已成她的本性。昔年多愁善感纤柔温婉的她,想起来竟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呢。

  “乐声很热闹,也仅仅只是热闹。”她双手环抱在身前,声调冷漠,姿态高傲。但那双蓝瞳却泛着若有似无的泪光,心伤之色表露无遗。

  “还在强撑?”月神微微撇头,斜睨着她。“红线千匝却为他人作嫁,她拥新欢作乐,你却在此守我。可怨?”

  “不必以言语相激,就算我不在,这地牢你也是闯不出去的。”她垂眸敛去心伤,再抬首时已是一派死寂与漠然。

  “我从进来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出去,大可放心。”月神垂眸,似是进入了浅眠。她则再次步入黑暗中,独自望着窗外,似乎在看那本应属于自己的喧嚣。

  缩在角落里,她怀中护着一朵血色琼花。只是好生奇怪,夏夜本是微凉干燥,为何她会有一种犹如置身寒冬的感觉呢?

  灵魇居门口

  “小倚晚,三思啊!姬洛那个小鬼有什么好的,整天死气沉沉跟谁杀了他全家似的,还不如冶狩呢!虽然吧,那混蛋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吧,他一直是个白头你也别怕他会再老到哪里去。是不是他不要你然后把你嫁给别人啦?真是好狠毒的心啊!”九歌抓着倚晚的手摇啊摇,恨不得给卸下来。

  倚晚哭笑不得,什么情况啊?九歌殿下又哪根筋没接对啊?他叽哩呱啦说了一串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最重要的是,她嫁人,关他什么事?

  “九歌殿下,你究竟在闹哪样?”

  “闹你妹!我问你,谁让你嫁给姬洛的?”

  “我自己。”

  “额……”不是冶狩吗?不是冶狩吗?靠,让他以为抓到冶狩什么把柄可以尽情嘲笑他呢!没意思。“呵呵,殿下还有事,你忙你忙。”

  九歌呆不下去了,直接闪人。这是怎样一个乌龙啊!

  倚晚没理他,却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某个方向。那里,嫣姒抱着一大把末路花正缓缓向她走来,同时也正向九歌走去。

  然而九歌好似没有看到嫣姒般维持着懊恼悔恨的表情,呃,一般情况下,他遇见嫣姒都是直接粘上去调戏的,今天怎么……嫣姒也好像没看到九歌般欢快地笑着,还朝她挥挥手,嗯~通常情况下,她遇到九歌时都会晴转雷阵雨,今天怎么也……虽然嫣姒是魂体,但九歌可是神,看不见嫣姒的魂体才叫奇怪。可是怎么今天两人像是没有看到彼此似的?开她玩笑?

  倚晚看着他们一步步靠近,最终相互穿过,没有一点停留。“站住。”她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一神一鬼皆停下,奇怪地看着她。倚晚不管他们俩看着自己的目光是一致的疑惑,先后抓起九歌的手和嫣姒的手,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却发现他们像是在触摸空气般只要她一松手就会垂下去。

  “小倚晚,你在干什么?”九歌不解。

  嫣姒没有说话,却也疑惑地看着她,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倚晚不自然地笑笑,她明白了,这两人是看不到对方的。就连星魂都可以在她的提示下隐隐约约看到嫣姒的魂魄,怎么他们反倒不能看见彼此?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却就这么穿过对方走向相反的道路。如果她不曾看见这两人或者只看见其中一人便好了,可是,谁让她偏偏是看到的?

  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真的不好受。

  “你那是什么眼神?”是同情么?九歌已经从莫名其妙变为微怒了,居然在同情他,找死吗?

  “不是。”他需要人同情?她不想找虐。“刚才想起点事而已。”

  九歌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就从她身边走过。嫣姒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后便走开了。又一次,两人就在她眼前如同陌路人一般背道而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

  命运,是这样吗?

  呵,她也明白了。倚晚收回手,苦笑着离开。连他们都选择了放弃,她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呢?多管闲事罢了。

  阴阳家,云寒水榭

  九歌坐在窗框上,遥望了一会儿后转头对冶狩说:“你小子够毒够辣够心狠也够无情无义。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推到别人怀里,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换了我肯定做不到。”

  “光是凭借雷电淬体消除我留在她身上的气息是不够的,你该知道天劫可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一定要从根本上斩断与她的缘份。”

  “哈!那我敢肯定你和她再见面,真的不是仇人就是陌路人。要是,她知道连她嫁给别人都是你安排的话。”九歌讽刺着,以示对冶狩这种做法十分不待见。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要她啦?”

  冶狩斜睨他一眼,继续喝酒,根本不去回答这个类似白痴的问题。他不要她会一直插手她的事?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

  “问你话呢,装什么聋子!”

  “我的女人,谁敢动?”只是先托姬洛那小子保管一下而已,时候到了,自然会要回来。这过程中若他敢动她一下,那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挫骨扬灰,永不再入轮回。

  “靠,你小子太霸道太阴险太无耻了!”看出冶狩心里在想什么的九歌可不会跟他客气,想骂就骂了。郁闷,当年他怎么没想到呢?罢了罢了,他当年的情况跟现在的冶狩并不相同,懊悔这个也没太大意义。“不过,你真的以为小倚晚会跟你破镜重圆?我觉得依她的性格没把你剁成饺子馅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她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不会是你想要便一招手就会乖乖过来的。”

  冶狩不再作答,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心性大变已对倚晚没了丝毫兴趣,但他所做的一切却又偏偏不若他人所想所看到的那般。不过别人怎么想却也与他无关,他们的看法他还不放在心上。

  “话说,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想法?自由惯了的鸟儿可不会接受金笼子的束缚哦~”

  像小倚晚那种又倔又怪的脾气,在知道冶狩一次次私自为自己拿主意后恐怕更加不会原谅这家伙吧。嗯~突然好想见到那样鸡飞狗跳猫翻墙的热闹场面啊!(作者黑线:喂喂喂,猫是上树好不好!)

  那时候,想飞走吗?那他就建一个连自己都能关住的笼子好了……冶狩只是转身,不再去理会窗外的喧哗。

  远在灵魇居的倚晚莫名后背一阵发寒,她怎么感觉有不少人在算计她似的?太恐怖了这感觉!

  “喂,老女人~你我虽然是第二次成魂,但你给我认真一点行不行?”姬洛倚在门口等待,好半天了却还见倚晚坐在镜前发呆,不由没好气。

  “好~~~”倚晚给了他一个白眼后有气无力地说着,匆匆上妆,起身来到门口。她刚才还在纠结九歌和嫣姒的事,怎么他就不让她感慨完呢?不就结婚嘛,差这么一会儿吗?

  “话说,你我这样可以吗?确定万无一失?”

  “信姐不?”

  “不应该信啊!”

  “信不信我立刻掉头就走?”

  倚晚和姬洛真的是天生不对头啊!一路走来就这么吵了一路,幸亏魂仆们听了也没感觉,不然估计他们不是满头黑线就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礼堂

  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小身影上窜下跳着。

  “念夜,你有没有一个时候是不用来吃的?”

  作为一只饕餮,不吃东西才是不正常好吧?要他不吃那是绝对没可能的。念夜白眼,不理之。反正类似的话,洛萦陌不知道讲了多少遍,理他干嘛?

  “你这样以后谁养得起你啊?”啊呸,他瞎操什么心!

  “你啊!”你招来的植物味道也不错,我可以勉强接受的。

  “啊呸!我养你干嘛?就你这饭量,估计我这辈子都得为填饱你而东奔西跑。我才不要!喂,吃好了没有?待会儿让人发现我又带你出来偷吃可就不妙了。真不知道你又哪里得罪你爹了,居然又被罚不准吃饭。”

  “咦,有人来了。”念夜突然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然后风卷残云般将桌上大大小小的菜肴扫到洛萦陌打开的麻袋里。

  “快快快,被抓到我也得跟你一起关禁闭。快啊!别拿了,那只猪脚丢了!靠,掉在地上的馒头你就行行好放过吧!念夜,走啦走啦,那只烤鸭你就当不存在。快!跟我走!”一边背着麻袋,一边拖着拼了命也要爬回去抓烤鸭的念夜小盆友,作为大哥的洛萦陌表示压力好大。

  “就差一点,差一点!”烤鸭!他的烤鸭!!念夜嚎得那叫一个不甘心啊!

  十指在地面留下道道不甘的沟痕,看着就让人冷汗不止。洛萦陌一看那个气啊,念夜这臭小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来过吗?一脚踹翻身边的桌子挡住那十道爪痕,然后黑着脸揪着一松手就跑回去抱住烤鸭不放的念夜赶紧跑。别看他年龄不大,但从小天赋异凛的他力气可不小,何况还有个念夜天天供他练习臂力。

  姬洛倚晚一进来那叫一个傻眼啊,怎么回事?这里被熊袭击过吗?说杯盘狼籍那都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一片凌乱啊简直是!

  倚晚皱眉,挥手让几个魂仆把所有东西撤下再将一模一样的东西搬上来。姬洛观察了一下,挥挥十指,那张洛萦陌踹翻的桌子被凌空掀翻,露出了十道规整的沟痕。

  “不会真有熊进来过吧?”倚晚的柳眉越皱越紧,阴阳家的防御什么时候变得跟纸一样了?连野兽都能随随便便进出。

  “熊倒不是,只是两个小鬼罢了。”对于洛萦陌和念夜,姬洛可比倚晚熟悉多了。念夜这个孩子天赋异凛奇怪得很,除了吃就没有别的兴趣爱好。更可怕的是,他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能吃。犹如神话传说中的神兽饕餮。关于饕餮又有一说,它因吃欲又被称为凶兽,四大凶兽之一。不过,念夜毕竟是人还是个二三岁的孩子,他再逆天又能如何?

  而且最近听说他好像不知哪里又得罪冶狩于是被禁食两天,呵,果然,不是亲生儿子就是下得了手去虐。

  “哦?记得安排他们离开,孩子不应该被牵扯进来。”就算,是那个人的儿子。

  “没人可以逃离乱世的漩涡。”姬洛定定地看着倚晚,眼中掠过一抹似嘲讽似可怜的幽光。“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似乎改变不大。”

  “变得太多就会连自己也不认识,我可不想某天照着镜子却在惊疑那个人是谁。”倚晚没有看他,将目光投向头顶的星空。“没人能逃离乱世的漩涡?呵,在我看来不仅是他们不够强大更是因为他们潜意识里不想。芸芸众生还在渴望还在期望,有一个英雄能带着他们脱离苦海。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坚定不移的信念,至死不休。未到真正的绝望,退隐不过是空谈,未到真正的心死,他们还不想离开。抽丝剖茧后,你会恍然看到,原来乱世竟是因为民众的不甘心造成的。只要心中有怨,加以岁月的积累沉淀,又怎能不说也是一种恐怖的力量呢?”

  “你想说什么?”

  倚晚终于肯看他了,却是笑得古灵精怪。“怎么啦,难道我说得很深奥?不至于吧。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见到悲剧在我眼前发生罢了。这个小忙,你应该帮得上吧?”

  说了半天,还是在为那两个小鬼求情。真是……无聊!既然她能将乱世看得如此分明,又何必出手救那两个小鬼呢?像他们那样被乱世所害的孩子,外面何其之多,救得了一个两个,救得了全部吗?可笑。姬洛沉默,好半晌才开口。“女人,果然是多愁善感优柔寡断。”

  倚晚自嘲似的一笑,不说什么。怎样做会让心里舒服她就怎样做,与他人无关。

  结果,就在魂仆们把东西搬上来后,负责巡逻阴阳家周围的魂仆飘了上来。

  “东皇阁下,夜司命大人,宫外聚集了不少秦军而且已有进攻的举动。”

  “来得真是快啊!”听着门外那整齐的脚步声,倚晚不由莞尔,抬手撩发,好生感慨。这来到礼堂的路可是机关陷井阴阳术无数,那些秦军能来到这里可谓是踏着鲜血与白骨走过来的。貌似声势好浩大哦~~“红颜祸水,果然不假。可惜了,历史上居然没有我的名字。唉~”

  “你没下限意思意思一下就行哦,别太让人想吐。”有她那么自夸的吗?虽然,那伙秦军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她而来的。

  倚晚干脆连白眼都懒得抛了,只是双手各执一边长带,冷漠地望着前方的大门,随时准备着。“快去找你的幻儿吧,这里我来应付就足够了。”

  “我怕你真的被掳走,还是留下来帮帮你吧。幻儿跟在月神身边总归要安全一些。”若非他与倚晚准备借这次机会铲除阴阳家又怎会成婚呢?若非他心里只有幻儿又怎会娶别的女人呢?若非月神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幻儿他也不会派幻儿去守着她吧。这次行动不容有误,阴阳家必亡。

  “哟,想得还挺周到。”长带一甩,附上雷电。“那就一起上吧,为阴阳家的覆灭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