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秦淮河畔的工坊(上)-《元末:朕才是真命天子》

  第521章 秦淮河畔的工坊(上)

  眾人听到鲁锦对叶琛的问话,这才突然明白过来,鲁锦为什么会叫叶琛这么个连职位都没有的白身来参加今天的会议,感情这人是个精通造纸的啊。

  见叶琛点头承认,於是鲁锦再次问道,“这么说叶先生应该对造纸行业极为熟悉了,现在朝廷需要大量的纸张用於印刷书籍,仅靠目前的纸张產量是肯定不够的,朝廷应该如何制定政策,鼓励相关的行业提高纸张產量,叶先生对此可有什么建议”

  “这个嘛”叶琛也没想到鲁锦会突然向他徵求政策建议,於是仔细想了想才说道。

  “陛下容稟,臣以为,若要鼓励行业,提高纸张產量,应该做到五条。

  “一要减免造纸的赋税,降低纸坊的生產成本,让造纸的商贾有利可图,如此才能吸引更多的人从事造纸。

  “二要鼓励开设新的纸坊,只有造纸的工坊越多,纸张的產量才能越多。

  “三要因地制宜,扩大造纸材料的来源,当下纸张大体可分为两种,分別是皮纸和竹纸,皮纸虽然质量更优,但价格昂贵,所用构树皮生长缓慢,材料不够丰富,各地纸坊常有停工等料之举,竹纸则不然。

  “竹纸质优价廉,且竹子来源丰富,江南各地皆有,竹纸的造纸技艺在前宋业已成熟,市面上各种纸张也是竹纸最为便宜,故而余以为朝廷应该鼓励多造竹纸。

  “四要由官府出面,推广造纸技艺,不要让各家纸坊敝帚自珍,要將优良的造纸术推广到各个纸坊,尤其是造竹纸的技艺,如果官府不出面,那些纸坊是绝不愿將自家技艺拱手让人的。

  “五要保障纸价,这纸坊开的多了,技艺推广之后,纸张產量肯定会极大的增加,但穀贱伤农,货贱伤工,物以稀为贵,纸张若是生產的多了,肯定会把价钱压下来。

  “为了避免纸张太过廉价,导致纸坊赚不到钱,坊主不愿继续生產,朝廷作为用纸大户,应该设置一个最低收购价,只要符合朝廷要求的质量,就可以用最低价收购,用於印刷课本,便如农事的常平仓,丰年吸储,灾年放粮。

  “有此五条,定可让纸张產量大增。”

  眾人闻言全都连连点头,鲁锦见状当即对眾人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冯国用当即道,“言之有物,条理清晰,臣以为可行。”

  “那减免赋税,应当给纸张定税多少”鲁锦再次问道。

  李善长也出声道,“三十税一如何这个税肯定够低了。”

  三十税一就是3.3%,简直低的跟没有一样,当然够低了,不过既然是为了鼓励生產,低一些也是正常的,鲁锦点了点头,隨即又问道,“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次眾人都摇了摇头,见眾人没意见,鲁锦当即又自己补充道。

  “既然你们没有要说的,那我补充几点,一,纸张赋税的基础税率要定到二十抽一,然后朝廷再设置一个生產数量,达到生產数量要求的纸坊,可以申请退税,最终税率是三十抽一,把要求定的稍微高一些,只有多產纸的纸坊才可以减税。”

  “这”眾人闻言都是一呆,鲁锦这很明显就是要让那些造纸的捲起来啊,达不到生產要求就不给税率优惠,这法子確实够绝,简直就是把官员考核的考成法用到了生產上面。

  见眾人没有异议,鲁锦再次说道,“二,那个什么最低价格,常平仓也不用设立了,朝廷增加纸张產量的目的就是为了把纸张的价格打下来,如果纸张增產后还是像以前这么贵,那又有几个穷人家的子弟能用得起纸,上得起学

  “难道读书只需要课本就行了吗平日里习字、做题、写文章,不是一样需要大量的纸如果价格不够便宜,谁能用得起”

  叶琛闻言一愣,当即提问道,“可是陛下,若是纸价太低,让商贾无利可图,他们还愿继续生產吗”

  鲁锦当即又说道,“那就让他们从別处找补,国內的纸不赚钱,那就卖去海外,从外藩把钱赚回来,补贴国內,这世上能大量造纸只有中国一家,我们的纸贩去海外根本就不愁卖,只要他们能卖的出去,要价多高都行,还怕赚不到钱”

  “.”眾人闻言又是一愣,尤其是叶琛,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就纯粹是格局和眼光的问题了,他们想问题还是习惯性的局限於国內,谁能想到从海外赚钱补贴国內这种骚操作来。

  叶琛当即又说道,“陛下这法子好是好,可商贾逐利,若是国內赚不到钱,他们把生產出来的纸张全都贩去海外,国內岂不是还是不够用”

  於是鲁锦再次说道,“別忘了我们是朝廷,朝廷是干什么的朝廷是制定法度的,我们完全可以限制每年的出口配额,谁家的纸张產量最多,价格最低,我们就给谁奖励出口配额,让他们去海外赚钱,谁家在国內卖的贵,產量又少,那就没有资格出口,价格高的在国內都赚够了,还出口乾什么。”

  叶琛的思路完全跟不上鲁锦的想法,这个陛下的想法太跳跃了,但仔细一想,又確实有操作的可能性,只是他还是担心道,“可是,可是这样一来,恐怕好处就都让大纸坊拿走了。

  “小纸坊本来就產量少,很难拿到退税补贴,若是价格定低了,在国內就赚不到钱,若是价钱定高了,又拿不到出口配额,如果是竞爭价格,又完全爭不过那些大纸坊,大纸坊靠著出口补贴,完全可以在国內把纸价压到极低,甚至亏本卖,靠著海外赚来的钱打压那些小纸坊,那这小纸坊还有活路吗

  “陛下既然要鼓励多建纸坊,那刚开始肯定是小纸坊最多,但这个出口补贴和增產退税,却是鼓励大纸坊的政策,完全是背道而驰啊。”

  眾人闻言也蹙眉点了点头,好像確实如此。

  鲁锦当即再次道,“这物是死的,政策还不是活的只需再將此政细化一下即可,凡是明年到官府註册新开张的纸坊,第一年免税,第二年三十抽一,第三年二十抽一,从第三年才有增產退税,第五年才有资格参与竞標出口配额,朝廷只需给那些新开的纸坊留足发展时间即可。”

  叶琛微忖片刻,这次终於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就更加完善了,这样不出几年,恐怕各地就会诞生出一批大纸坊,国內的纸价也会愈发低廉,寒门子弟读书的销也能更低一些,陛下策无遗漏,臣钦佩之至。”

  鲁锦见眾人再无异议,当即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下来吧,內阁整理一下细节,拿出正式的方案,待朕审阅过后,明年开年之后就正式执行。”

  “臣遵旨。”李善长作为內阁首相,当即就答应下来。

  会议结束之后,叶琛等人正想离开,没想到却又被鲁锦叫住,然后被鲁锦带到了秦淮河畔的那间水力工具机车间,还有玻璃工坊,同时身边还跟著陶广义这位鲁锦的亲传弟子。

  一行人先来到了水力车间,只见这里的工坊靠近秦淮河的一面,架著一台巨大的水车,水车通过木製齿轮传动,再经过四级齿轮变速器提高转速,带动著架在车间房樑上的几根天轴飞快转动,天轴又通过皮带传动,带动著车间內的二三十台铸铁工具机运转。

  车铣刨磨鏜,钻齿螺拉仿,十几种机械排列井然有序,显然已经有了些规模。

  叶琛跟著鲁锦走进车间,就见到有数十名工匠正在各式机械前忙碌著,一台最普通的车床前面,年轻的学徒工拿起一根锻造好的铁棍毛胚,熟练的將其装在三爪定心卡盘上,將铁棍固定好后,又调整变速箱转速,然后摇著车刀上的手轮,控制车刀在黄铜丝槓上匀速转动。

  用渗碳工艺製成的高碳钢车刀,硬度虽然比不上合金钢,但用来车削一般的熟铁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那车刀刚碰到铁棍毛胚,在一阵轻快的摩擦切削声中,刀头便有铁屑纷纷落下,走过两遍车刀之后,原本还粗糙晦暗的铁棍毛坯,顿时就变成了一根光洁规整的圆棒。

  那年轻工匠继续在棒料上进刀,隨即一条细长且打著卷的铁屑就被从棒料上削了下来,没几遍的功夫,原本粗糙的铁棒胚料,就变成了一根光洁且布满规整螺纹的丝杆。

  丝杆才是各类工具机的核心,如今有了批量生產螺纹丝杆的能力,就等於有了用机械复製机械的能力,能自我复製,这才是工业母机的意义。

  叶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机械加工场面,不由的大为震惊。

  “这是何物,竟能做到削铁如泥,还有这表面刻槽的铁棒,又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是什么兵器可若说是铁鐧,看起来又不太像啊。”

  鲁锦看著各式机械没有说话,跟在一旁的陶广义却自豪的介绍道。

  “这些机械名叫工具机,是由木匠的『凳子』和琢玉器的砂轮改造而来,陛下將之统称为工具机,根据不同的用途,又有不同的名字。

  “比如这台车削丝杆的,就是最普通的臥式车床,那边能同时削出五条枪托的,就是木工仿形铣床,只需先让手艺好的木匠削出一个枪托模子来,这台仿形铣床就能比著模子同时削出五条一模一样的枪托,生產效率可谓极大的提升,这可都是陛下的创意。”

  叶琛顿时不明觉厉,当即道,“难道这里是生產火銃的作坊”

  “算是吧,不过这里可不止生產火銃,按照陛下的意思,这里应该叫机械研发中心。”陶广义当即道。

  鲁锦这时看著旁边的一台自动膛线拉线机运转,一根细长的车刀在枪管內旋转往復运动,每运动一次,就有棘轮控制枪管自动旋转60度,然后再拉下一刀,来回拉过几次,再取下来看,枪管內的六条螺旋膛线便成型了。

  等那工匠將枪管取下来递给鲁锦,鲁锦举起枪管对著门外的阳光看了看,看到里面漂亮的螺纹膛线,不由大为振奋,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有了这东西,他就可以把全军的燧发滑膛枪,全都换成打米涅弹的线膛枪了,到时候火枪的射程和威力还能再上一筹。

  军改要全军火器化,但不可能还继续用原来的燧发滑膛枪,起码也要升级成打米涅弹的线膛枪,但是点火方式吗,到底是继续用燧石发火,还是改为火帽发火,就要看玻璃工坊和化工那边的进度了。

  鲁锦將那根枪管还给工匠,隨即来到陶广义和叶琛的身边,对叶琛问道,“景渊先生以为这些机械如何”

  叶琛当即拱手道,“这些机械竟能削铁如泥,还能自行运转,当真是神乎奇技,巧夺天工,开始臣还以为这里是生產火銃的兵杖局,可陶尚书却说这里是什么机械研发中心,这,恕臣愚钝,臣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鲁锦也没直接回答,而是跺著步子道,“刚才在內阁,诸位先生说的那些造纸政策,朕说是权宜之计,若想推行新式教育,像百室先生说的那样,几届学生共用一套课本,固然可以节省朝廷开支,但却对那些寒门子弟极为不利。

  “有钱的学生可以自行买书在家温习,温故而知新,学习自然扎实,而贫穷的学生想温习却没有书看,久而久之,寒门子弟的学习进度自然比不上那些富家子弟,这对他们是极不公平的,先生觉得朕说的对吗”

  跟在鲁锦身后的叶琛连忙拱手道,“陛下明察秋毫,心怀赤子,真圣君也。”

  鲁锦摆了摆手,自动过滤了他那些奉承话,继续道,“想要让学生更加公平,就得免费给所有学生每年发放新书,让每人都能集齐一整套课本,但这样一来,就需要大量的纸,义务教育的成本可就惊人了,朝廷很难负担的起。

  “刚才先生提的那些建议,固然可以权宜一时,但却不是长久之计,想真正的解决问题,还是得想办法多造纸,造大量的纸,且成本还要变低,生產速度还要变快。

  “儒家若遇到这样的问题,能想到的办法也无非就是刚才先生提的那些,可朕却是公输氏嫡传,公输有公输的手段,无论你们儒生把它当成术也好,道也罢,朕不管它是黑猫白猫,能捉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学问。

  “你看这台仿形铣床,如果让木匠来做这枪托,一天也不见得能做几个,但这台铣床却能自动车削,不知疲倦,一天下来能顶的上十几二十个木匠做工,效率不可谓不快。

  “既然如此,纺线有纺车,织布有织机,为何造纸不能让机械来做如果有一台不知疲倦的机械,日夜不停的造纸,一台造纸机就能顶的上一个纸坊,到时候国家还会再缺纸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