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永远跟党走(四)-《大别之巅》

  谷堂死后我们召开大会,把他们的灵柩放在我们面前,向他们保证,永远继承他们的遗志,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可是,他们是什么事业,我们明白吗?即使明确,我们遇到危难,也能像他们一样勇往直前,不怕牺牲吗?有几个人能做到?这就是分水岭,这就是区别,所以,中央宣布,让我学习,我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觉得天要塌,似乎我以往的奋斗都是为了这个师长,于是,我就在那思考。

  你们见我一动不动,桂荣还用手戳我,认为我还没感觉到,那是因为我在回忆,在反思:那些烈士,命都没有了,还讲究当多大官吗?我们革命,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要是那样,还革命?那些高调,不,那些为了穷苦百姓打天下的话儿,都成了高调了。这些反问,忽然让我想起来时的路,想起我入党的宗旨,想起我们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起我们GCD人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李梯云的爹说他是傻子,他为何还甘之如饴?

  周维炯还在流泪,还在颤抖,又说,我当师长,不当师长,只要是没有忘记初衷,还不都一样?想起来这些,我忽然一身轻松。可是,当我醒过来之后,又感到我一身轻松是可耻的。为何?我们在那些灵位面前是怎么发誓的?我们要继承他们的遗志,要替他们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做到了吗?我们却因为组织让我们学习,感到一身轻松,对得起死难者吗?对得起给予我们希望的南邑几十万百姓吗?我服从组织决定,永远跟党走,绝不反悔,但我还是心系红三十二师,心系这里的百姓。

  周维炯讲罢,会场落针可闻,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不难看出,他们都很激动,隐约听到还有人在跟着周维炯抽泣!

  英子也来了,因为她是宣传部部长,还是县委委员、妇女部长,所以,她也来参加了会议。

  英子坐得比较靠后,几乎是在靠大门边的一个角落里,但是,人们还是听到英子的哭泣。英子一哭,那些满含泪水的同志,再也忍不住了,都哭了起来。

  还是肖方,举起手,高呼:GCD万岁!

  接着,都呼喊GCD万岁。

  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在告知那些英灵,让他们知道,他们走后还有人真的继承了他们遗志,高喊着“GCD万岁”的口号。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李桂荣也感动得热泪盈眶,站起来,到了徐朋人面前,附在徐朋人耳朵上小声说,徐书记,决定是决定,我从场面感到,红三十二师好像真的不能让周维炯离开,你说,咋办?

  徐朋人说,已经宣布了,还能配俩师长,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是大老粗,容我说句实话:中央决定必须执行,但是,周维炯不离开根据地,在这儿协助刘英工作,等把工作理顺了,再说学习的事情,你说这样好不好?

  要是这样的话,名不正言不顺,徐朋人说,再说了,他是师长,不担任师长,不闹情绪?

  可是徐书记,你刚才也听到了,你能无动于衷吗?李桂荣说,刚才周师长说的那一番话,至情至性,话由心生,我都感动了,他不会计较的。

  我与周维炯相知,也不是一天的,他还帮助我们六霍地区党组织举行起义。正因为如此,根据地才空虚。也因为空虚,遭到周围民团反攻倒算,根据地损失很大,为了报仇雪恨,他们攻打金家寨重镇时,李梯云书记牺牲。他们俩是同学,周维炯入党,还是李梯云介绍的,亦师亦友,感情相当浓厚,可是……

  我看没有什么“可是”的,李桂荣说,徐书记,你也认识到了,还在乎形式吗?再说了,周师长说了,他也进行了思想斗争,可是,我们是谁,是GCD员,在党的事业与个人名利面前,他已经作出了选择,知道取舍。

  看起来是个折中的办法,但是,执行起来难——咋协助?军队又不是地方,那是要打仗,要决策。决策,听谁的?容易产生矛盾。

  这样,杨山煤矿起义后成立了游击大队,几百人,一百多条枪,现在,红三十二师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零一团,就是没一百团,成立一百团,让维炯当团长,咋样?

  他能同意?

  刚才,维炯不是说了吗?作为革命者,不会为官职大小计较的。

  是呀,要是这样,那你跟维炯沟通一下,我这边宣布,然后密信到中央,等答复。

  这样最为妥当,但是,在会上还不宜宣布,李桂荣说,徐书记,这只是我的想法:刘英师长宣布了,也算到任了,新的县委、师委也算宣布了,我看呀,还是按照中央决定宣布,跟同志们说一声。对于同志们的想法,我们积极汇报,至于到中央学习的同志,也不急着走,等秘密交通员回信后再说,这样比较妥当。

  散会后,周维炯二话没说,到办公室收拾东西。

  他计划回家一趟。

  虽说父母都去世了,可菱角还带着弟弟,对外说,上学了,实际上在钻山林,东躲西藏。也不知道回家没有,想回家看看。

  兄妹五人,大姐死得早,自己是老二,脚底下是个妹子,如今十六岁了,标准的大姑娘了。可妹子跟自己的脾性一样,急躁,直爽,如果不让着她,就闹。

  从小,带英子回家,她就哭,说是我又找了一个妹妹,不要她了。好说歹说,她才说,只要你把英子当童养媳,就不闹了。

  娘生气,打了一顿,还是不依不饶。后来,爹抱着她到屋山头说了一会儿话,才算没闹。

  我问过爹,什么灵丹妙药。爹说,没有,只是说,人家是小要饭的,你这样欺负她,不行。我们家虽说穷,但是,做人的本性不能丢,那就是不能欺软怕硬。这么一说,还真管用,问题解决了。

  看来,这个妹子呀,虽说有刺,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扎人,周维炯心想,后来,妹子也认为自己名字好,就叫周菱角。谷堂知道后,思忖半天说,叫周凌山吧,有诗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哈哈,还是老师高明,什么事情,都想往最好处着想,这是啥?这是一种精神。但是,也是一种境界呀。周维炯心想,我什么时候有老师那个境界,就好了。哎,还是自己境界达不到呀,为了一个官职,还要想半天。但是,不想也不是詹谷堂,因为这个官职是为百姓的官职,但是,也是老百姓给的官职,如果自己看轻,那也不称职。

  周维炯忽然又想到丁家埠起义那夜,都集中到关帝庙,在那里召开大会,在召开大会之前,由商罗麻特委商城县委商南邑委共同协商了好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谁当这个师长。

  商罗麻特委主张,由资历最深最有军事才能的人担任,可是,詹谷堂李梯云都站出来说,应该由贡献最大的同志担任。最后,各界协商,由周维炯担任。

  可是,詹谷堂与自己谈时,自己没想到,一时特别兴奋,说话多起来,不知不觉抛起来,这一切被老师看出来了。

  老师当时指责说,维炯呀,你是党员,又是黄埔高才生,不管你当师长也好,不当师长也好,你应该知道,都是实现我们党宗旨的一种手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封建士大夫都有这么高的修养,我们GCD人,还不如封建士大夫吗?

  这般一说,我当即羞愧难当。是呀,要把党的宗旨记在心上,还有这种情绪吗?

  这么想呢,英子带着凌山来了。

  到屋,英子说,哥,妹子来了。

  周维炯放下手头东西,打量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凌山一头秀发,披散着,一头擂进哥哥怀里说,哥,你出了这么大力气,现在让你学习,太不公平了,说实话,在

  英子,凌山说的,你在

  嗯,听到一些,英子笑着说,别管这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英子,你还是说给我听听。

  哥,听这些,干啥呢?无外乎让自己生气,英子说,还是不听的好。

  看看,英子,你这样做,你说,你了解哥吗?周维炯说,你这是竹棍筒里看人呀,你哥我,心胸就这般大点吗?

  可是,别人不这样看呀,英子说。

  哈哈,这才能用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呀,也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好,那我就说几条你听听。

  说吧。

  哎,都是闲话,英子说,有人说,不公平,这就叫卸磨杀驴;还有人说,这是阴谋,也不知GCD搞什么;还有人说,这样搞,目的是把队伍拉走,这样一来,根据地要不要都是无所谓了;有人说,还有一种可能,这些人里面,心也不一定齐,他们说是窝里斗;还有很多,总之,一句话,就是一百个人,就有百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