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被抓-《念念春潮》

  程念影将药随身藏好,却没有急着吃。

  若是失了嗅觉味觉,亦能如常人般生活,那就慢慢去适应好了。

  她不能一辈子都被楼里捆绑,不能一直为了取药而冒险奔波。

  因而此物只作必要时的后备。

  对她来说,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然达成,她脱下衣衫,安然睡了一觉。

  第二日晨起洗漱后,还是装模作样翻起佛经来。只是才翻了几页,便觉得实在晦涩难懂,还有些字她甚至不大认识。

  太子进了门,低声笑她:“脑袋都快点到纸面上去了……”

  程念影将佛经放下,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觉得还是郡王府上好。

  纵使施嬷嬷不陪着她,她还能玩小猫崽呢。

  太子走近,在桌案前的蒲团上落座,声音压得更低:“已经好几日了。”

  程念影:“嗯。”

  这傅翊的妻子果真同傅翊一样,讨厌得令人牙痒痒。

  太子抬手抵住额角:“你心中没有半分焦急?”

  是得寻些事做。

  郡王说不出一月便能返京。一月,好长呢。

  程念影抬起脸:“待入夜,你与我一起。”

  太子绷紧了脸:“作甚?”

  “昨日黎近江邀我为他写经文,我不会。”

  “……”“就此事?”

  “嗯,就此事。”

  “我倒无妨,只怕黎近江心下不愿意。他既邀你,便是只想与你独处。我不信你不知晓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知晓。”

  太子听见这三个字,禁不住又扫了一眼程念影。

  她脸上莫说愤了,连一丝羞也没有。

  “既然知晓,那你还……”

  “我自有办法。”

  “好,好,你有办法。”他倒看看她有什么办法。

  太子转过脸,神情微微一沉。他愿意陪父皇到此地来,却不愿在此耽搁太久。他倒是得先另想法子去知州府了。

  “别总在黎近江那里应允得太快,怎么他说什么,你便应什么?男人若是很快到了手,你便不稀奇了。”太子将脸转回来,提点道。

  程念影还没什么反应,太子先把自己说乐了。

  这算不算手把手教着给傅翊戴绿帽呢?

  彼时黎近江又到了府上。

  “爷。”紫竹一如往昔扭着腰迎了出来。

  “我不是说过了,让她禁足吗?”黎近江拉长了脸。

  下人尴尬出声:“今日大夫来过,说,说是紫竹姑娘有喜了。”

  黎近江一下定住不动了。

  紫竹铁了心要守住自己手头这一单,这时候不禁用袖子掩了掩面,展露出满是娇羞的姿态。

  黎近江动了一步,眉头紧皱,还是先扭头问:“今日小师父都做了什么?”

  “还是一样,打坐、念经。”

  下人们看了都觉得枯燥。

  也不知道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子,是怎么耐得住寂寞的?

  “她的世界实在纯粹。”黎近江笑了。

  “还有,还有,那和尚总去寻她,似是……辩经吧?”下人们也不大懂。

  “那和尚现在……”

  “现在就在一处呢。”

  黎近江冷笑一声,心中怀疑登时拔到了顶峰。

  这和尚!

  有异!

  黎近江转脸再看紫竹:“你去歇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紫竹委委屈屈地放下袖子。

  黎近江发觉了异状:“你脖子怎么了?”

  紫竹心头暗骂,那人下手也太狠了些,当即委屈之色更浓:“奴家也不知,许是邪祟作乱呢。”

  黎近江拍了拍她的背:“好,我这便去让禅师来为你驱邪。回去等着吧。”

  紫竹:“……”

  那尼姑真坏事。

  黎近江好不容易摆脱了紫竹,来到程念影的屋外,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果然,那和尚也在。

  黎近江心头的怀疑顿时坐实了一半。

  ——这和尚也下

  流得很,他亦觊觎小尼姑呢。

  黎近江没有进门,他转身走开,沉下脸道:“去把那和尚的度牒收走。”

  随从明白了黎近江的意思,连忙应了声。

  入夜。

  程念影的房门被叩响。

  “上师,是我。”

  程念影起身走过去将门拉开,便见到换了一身衣裳的黎近江。那衣衫上用金线绣了流云纹,程念影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让黎近江更多了两分把握。

  “上师,我……”

  “去躺下。”

  黎近江愣了下,一时竟分不清到底谁更猴急。

  他回神应了声:“好。”

  然后面带笑容,走到程念影的睡榻前:“我先脱了衣裳?”

  “嗯,脱吧。”

  黎近江有些不得劲儿地扭了扭脖子。

  没有那种调戏、强迫的快感。

  他朝程念影看了一眼,少女微微弯腰,正在桌案前净手,水从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滑下……到底还是好看的。

  黎近江抬手抽了衣带,脱了衣衫,一件接一件,而后背对着程念影趴下,低声道:“上师,来吧。”

  程念影走近,伸手摸到他脖颈处。

  她的手是那样柔软,肌肤滑腻,黎近江几乎是立刻心神一荡。

  然后,然后他便没了知觉。

  “该你了。”程念影退后半步。

  太子从床后的帘帐外走出来,神情很是复杂:“打晕了?”

  “嗯。”

  “你是女人吗?”太子问。

  程念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很是明显呀。

  太子:“……”竟有些可爱。

  太子走得更近:“你也未说,写经文是要在他身上写啊。”

  “有分别?”

  “有……他在你跟前脱了衣裳。”

  “那又如何?”

  “你都不会脸红?”

  程念影在傅翊跟前,还是要装一下的。但在太子跟前,实在不稀得装。

  她不轻不重地觑了太子一眼,什么也没说。

  太子不由嗤道:“你在傅翊跟前也是这般模样?”

  程念影反问他:“你是我相公么?”

  太子嘴角一抽。知道了。她只在傅翊跟前乖巧。

  “快些吧。”程念影将笔塞到他手中。

  孤堂堂太子……太子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提起了笔。

  太子果然是熟读佛经的,字亦写得极好。程念影匆匆扫了一眼,便到外间打坐运功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太子收笔。他直起僵硬的腰,目光闪了闪,而后他慢慢地蹲下身去,翻动起黎近江的衣物。

  还真没叫他失望。

  他翻到了一块腰牌。

  ……

  没一会儿,太子来到了外间。

  程念影趴在桌案上,似是睡着了。她面容娴静,没了白日里的冷淡,少女的娇憨便更凸显出来。

  太子驻足,低低道了声:“可惜。”

  冷不丁响起程念影的声音:“可惜什么?”

  太子惊了一跳:“你没睡着?”

  程念影支着脸,又追问了一句:“可惜什么?”

  太子哼笑一声:“可惜你是傅翊的妻子。”他道:“我走了。”

  “你从黎近江那里拿了什么走?那日开城门用的腰牌?”程念影蓦地追问。

  太子的表情凝住,缓缓转身。

  这小丫头很敏锐。

  “你在我这里拿走了腰牌,黎近江便要同我算账了。”程念影看着他,“你这人真是怪,先前便想淹死我,今日也弃我不顾,还假惺惺说可惜作甚?”

  太子喉间哽了哽,半晌道:“是真为你觉得可惜。……傅翊心性歹毒,你迟早会因为他而死。”

  “不是你此刻歹毒无耻么?”程念影纳闷。

  太子无奈笑了:“是,是,……因为御京城中的贵人,到底都是一类人。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有何人是不能牺牲的呢?”

  太子说着,拿出了腰牌:“你要来抢吗?”

  程念影:“你拿走吧。”

  太子惊异地挑了下眉尾,反又生出一丝不忍来:“你且稳住黎近江,我会回来救你。待事了回去后,我不会再为难你。”

  太子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这话过分了些。

  于是补充道:“将来纵使傅翊害了你,我也会保你一命。”

  程念影没接这话,只道:“你走吧。”

  太子目光闪烁,也不犹豫,立即推门出去。

  门口睡着黎近江的随从。

  太子不得不放轻了脚步,待回到屋中,一切尚算顺利。

  太子摩挲掌心的腰牌,确认过没在屋内留下什么与身份相关的东西后,便准备离开。

  “禅师,禅师。”

  “禅师快开开门。”

  突然有人敲门。

  太子阴着脸。

  这么快就发现腰牌丢了?

  还是说秦氏女告发了他?

  不可能。

  除非她疯了。

  太子斟酌片刻,还是道了声:“进来。”

  同时将腰牌藏入了僧衣的内袋。

  “禅师,我们公子爷突地想起来,还未查过你的度牒呢。”下人打起笑脸。

  只为查度牒?

  太子疑惑,同时伸手去翻包袱:“我拿给你们。”

  “给。”他取出度牒。

  对面的人一手接过度牒,一手又接过同伴手中照明的烛火,二者一叠,度牒燃了起来。

  太子脸色大变:“尔等无礼!”

  对面的人哪管他说什么,狞笑一声:“这是个假和尚,他的度牒是假的!将他拿下送入大牢,择日行刑!”

  太子几乎气得吐血。

  他们不是来找腰牌的。

  而是来故意为难他的!可是为何?

  “你们怎敢如此胡言乱语,颠倒是非?”太子怒喝。

  其他人却齐齐扑上来将他按倒了,嘴里冷笑:“你这和尚,总没事去找那女上师,一待便是许久,就是假和尚!”

  太子气得不轻。

  原来如此。

  不过是那黎近江吃了无端飞醋!

  *

  黎近江醒来觉得筋骨酸胀。

  他睡着了?竟睡着了?

  黎近江立即坐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衫穿上……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他丢了东西。

  他面色骤变,疾步走出去。

  那小尼姑却还好好地睡在榻上……她合着双眼,星星点点的日光从窗棂落进来,为她妆点得娇媚。

  黎近江疑惑地皱起眉。

  不是她偷的?否则不跑还留这里作甚?

  黎近江还在思忖,程念影却缓缓地睁开了眼:“你醒了?”

  “昨夜……”

  “你睡了过去,经文已写好,三日不得沐浴方才起效。”

  黎近江从她脸上辨不出一丝异样。

  他这会儿急着找腰牌的下落,也没了什么旖旎心思,便只应了声“哦”,然后立即大步迈了出去。

  门口的随从惊醒过来:“公子爷?”

  他一看天光,忍不住满脸笑容:“您在这里宿了一晚?那便是好事……成了?”

  黎近江黑着脸:“成个屁!爷睡着了。还让人偷了腰牌!”

  随从也知道最近城中戒严,四处行走全凭腰牌的重要性……当即脸色大变:“那尼姑是不是……”

  “若是她,她怎么还敢留在这里?而不趁夜逃跑?”黎近江摇头,“总之先看管起来。此事我要去向父亲禀报。”

  寻常花花公子,若是因自己玩女人而坏了父亲的大事,肯定只想着瞒过去为好。

  但黎近江很清楚,他父亲能干,惹事一开始就交代清楚,父亲还能为他擦屁股。百般遮掩,弄不好就搭上全家的命!

  黎近江走了。

  “快!分派人手,各院都查探一番……”

  “定要找到腰牌下落。”

  程念影在里间听见外头的吵嚷声,眼皮都没眨一下。

  反正此地困不住她。

  她拿出佛经,昏昏欲睡地读起来。

  *

  晚间。

  程念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黎近江走进来,面色晦暗不明。

  “跟我回知州府吧。”黎近江道。

  嗯?

  程念影有些犹豫。

  知州府有自己的府兵,要难对付些。

  “上师,府上出了点事,这里不大安全。”黎近江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神情。

  “出何事了?”

  黎近江见她仍平静,心头怀疑更去了三分。

  他脑中念头一转,斥道:“还装?”

  “装什么?”

  “假尼姑。”黎近江冷声道。

  被识破了?程念影心下惊讶,但面上还是极稳得住,她问:“从何说起?”

  “那和尚拿出的度牒是假的!已被下了大狱。你还要装下去吗?”

  “下了大狱?”

  “是啊,你要去见他吗?”

  程念影:“……”

  她都放水不管了。

  太子怎么还让人抓住了?

  黎近江紧跟着话音一转:“我可以为你隐瞒你假扮尼姑一事。”

  *

  另一厢的紫竹见到了新的标识。

  她几乎是立刻约见了对方。

  “怎么?上次从我这里拿了药还不够?”紫竹转过身,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对方声音沙哑,问:“谁问你拿了药?”

  紫竹愣住:“你……不是上次那个。”

  对面的人继续沙哑着嗓音道:“主上说,人可杀了。”

  紫竹双眼一亮:“是!”

  “还要再多杀一个人……”

  紫竹附耳过去听了,应声:“是。”

  “谁问你拿了药?”这个人又问了一遍。

  紫竹犹豫片刻,道:“霍娘。府上的霍娘。”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恐是从楼里叛逃的,才要从你这里取药。”

  “什么?”紫竹忙告状,“她还扼伤了我的脖子呢。”

  “叛徒我会处置,你只管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