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挑铺子-《灾年逃荒,我在山里独养娃》

  福同客栈的木门被白星推开时,檐角的铜铃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叮铃脆响里混着大堂里的说笑声。

  牛掌柜正屈着指节算着账册,见他进来便搁了算盘起身,乌木算盘上的算珠还悬着半分颤动,倒像是替人应了声招呼。

  牛掌柜捋着颔下三缕短须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几分熟稔的热络,“王石!带这位客官去瞧瞧铺子——”

  后厨布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个穿靛蓝短打的小伙计应声出来,腰间系着的白布围裙沾了些面粉,却半点不掩那双骨碌乱转的眼睛。

  王石几步跨到白星跟前,弯腰作揖时动作利利索索:“客官这边请,咱们从近的看起。您心里头想找多大的?”

  “不用太阔绰,二三十方就够了。”白星抬手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目光不经意扫过客栈墙上贴着的铺面图样,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圈着几处红点,想来便是待租的去处。

  王石眼睛一亮,脚后跟在青石板上磕出轻响:“巧了不是!主街旁正好有间,前儿个刚空出来。原先做珠花首饰的,老板挣够了银钱,搬到粮行那边开大铺面去了。”

  他侧身引着白星往外走,声音压得低了些,“那地段,三步远就是张记布庄,五步外是老字号的胭脂铺,往来的都是穿绫罗的太太小姐,做什么都错不了。”

  两人顺着青石板路往主街去,道旁的货摊正支棱起来,卖糖画的老汉捏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糖浆坠落在石板上,凝成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穿粗布短打的挑夫扛着货担匆匆而过,腰间的汗巾湿得能拧出水来,却不忘扭头朝叫卖桂花糕的摊子喊一声“留两块”。

  白星走着走着便放慢了脚步,看那竹编的货筐里堆着红得透亮的樱桃,看绸缎庄的伙计正踮脚往门楣上挂新到的云锦,鼻尖萦绕着炒货的焦香与胭脂的甜腻,倒像是把这半条街的活气都吸进了肺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王石在两栋朱漆酒楼中间停下脚步。

  左手边的“聚仙楼”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檐下悬着串红灯笼,三两个跑堂的正抬着食盒往二楼送菜;

  右手边的“醉春风”则更显雅致,竹帘半卷,隐约能瞧见里面摆着青瓷瓶,插着当季的花。

  而夹在中间的铺面,朱漆门板上还留着些许凿痕,想来是从前挂首饰幌子时钉的钉子印。

  王石从腰间摸出串钥匙,铜环相撞叮当作响,挑出片黄铜钥匙插进锁孔。“吱呀”一声,门板刚开条缝,股呛人的灰尘便扑面而来,白星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却还是被呛得轻咳两声。

  待王石将两扇门都推到底,才看清里面的光景——迎面摆着张落满灰的桃花木柜台,台面上还留着个浅浅的凹槽,想来是从前搁首饰盒的地方。

  四面墙壁刷着白灰,只是被熏得有些发黄,墙角结着几处蛛网,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

  “您往里走,后头还有天井呢。”王石举着袖子扫了扫柜台的灰,扬起的尘雾在门口漏进的微光里浮沉。

  白星顺着他指的方向往里走,果然见着块方方正正的天井,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裂了几道缝,长着些青苔。

  天井尽头有间矮房,挂着块褪色的蓝布帘,王石掀开帘子介绍:“这是厨房。”又指了指旁边一间更矮的土坯房,“那是厕所,”

  白星眉头微微蹙起。抬头看时,左右两边的酒楼都有三层高,飞檐翘角几乎要碰到一起,把天光挡得严严实实,便是正午时分,铺子里也得点上油灯。

  他伸手摸了摸柜台的木料,倒是结实,可转念一想,若是做吃食生意,这般昏暗潮湿,怕是容易坏了食材;

  若是卖些针线百货,又怕客人嫌里头憋闷不肯进来。

  “小哥,这铺面一个月多少租金?”白星直起身,指尖沾了层灰,在裤腿上悄悄蹭了蹭。

  王石脸上堆着笑:“不多,就十两银子。您想啊,这可是主街的黄金地段,往前三步就是布庄,往后两步能着茶楼,便是摆个摊子卖糖葫芦,一天也能挣两三百文呢。”

  “十两?”白星惊得嗓门都高了些,连忙摆手,“这也太贵了,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实在承不起。还有别的去处吗?”

  “有有有。”王石连忙点头,从怀里摸出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来是张简易的街巷图,

  “还有 三间等着租呢。您看,这间在码头那边,足有五十方,带个后院能堆货,租金八两八;

  斜对面那间是两层楼,楼下三十方,楼上二十方,租金八两;

  最里头这间在烟柳巷对面,也是五十方,租金只要五两。”

  白星的目光在图上扫了一圈,指尖点在“烟柳巷”三个字上:“这里离福同客栈远吗?”

  “不远,也就两里地。出了这条街往南走,过了三座石桥就到了。”

  王石咂咂嘴,“就是地段不偏,但是对面是醉春楼、倚红楼那些地方,来往的不是富商就是公子哥,

  兜里的银子都花在姑娘们身上了,哪还有闲钱买别的?寻常百姓更是绕着道走,怕沾了晦气。”

  白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那先去看斜对面的两层楼吧。”

  两人转身往回走,刚拐过街角,就听见十字路口的茶摊上有人吆喝:“新沏的雨前龙井,两文钱一碗嘞!”

  白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路口往来的马车络绎不绝,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行其间,

  几个穿长衫的书生正站在布告栏前看官府新贴的告示,连带着旁边卖扇子的摊子都围了不少人。

  “就是这儿了。”王石在栋灰砖小楼前停下,伸手推开虚掩的木门。

  门轴上显然刚上过油,转动时悄无声息。与方才那间满是灰尘的铺面不同,这里地面扫得干干净净,靠窗的位置摆着张八仙桌,桌腿还缠着圈红绸,想来是前掌柜留下的。

  阳光透过糊着细纱的窗棂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空气里都飘着股淡淡的皂角香。

  “您瞧这光线,多亮堂。”王石往旁边挪了挪,让白星看得更清楚些,“左右两边都有门,前门临街,后门通着巷子,进货出货都方便。”

  他指着后门旁的木楼梯,“从这儿上二楼,还有个小隔间呢。”

  白星顺着楼梯往上走,木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却不晃悠,想来是结实的。二楼比楼下略小些,靠窗的位置摆着张梳妆台,铜镜擦得锃亮,想来是从前试衣裳时用的。

  推开窗户,迎面便是十字路口的热闹景象——能看见布庄的伙计正往马车上搬布匹,能瞧见药铺的掌柜在门口支起义诊的摊子,连远处酒楼的幌子在风里摇晃的模样都看得真切。

  “这铺子上两个月刚退租,前掌柜是卖成衣的,生意好得很,就是家里婆娘生了对双胞胎,忙不过来搬去外家的铺子去了,”

  王石也跟着上了楼,指着那隔间说,“这里头原是试衣间,您要是做别的生意,改改就能用。

  后头有围墙围着,打了口井,挑水方便,还有间干净的厕所,比刚才那间强多了。”

  白星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往来的人群,心里渐渐活泛起来。

  这般地段,便是开个小小的点心铺,怕是也能招揽不少客人;

  若是卖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楼上的窗口正好能当个幌子,让过路的人一眼瞧见。

  她转过身问:“这地段这么好,租金怎么只要八两?”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王石笑得神秘,“这铺子是我们东家的发家地,当年他就是在这儿卖针头线脑起家的。

  后来请风水先生看过,说租金得定八两八,才能保佑生意兴旺,这都十几年了,价钱就没涨过。

  您别看我们东家现在铺子多,分布在东西南北四条街,可对这老铺子,向来是宝贝得很呢。”

  “那岂不是有很多人抢着租?”白星有些诧异,这般好地段,又是这般公道的价钱,怎么会空着?

  王石叹了口气,往窗外瞥了眼:“客官今年开春到现在就没下过几场雨,地里的麦子都快枯死了,又碰上战乱,得亏没有打到咱们这里,所以百姓手里头紧,做买卖的也都缩着不敢动。

  您没瞧见吗?往南走两条街,好多铺面都关着门,门板上贴着‘转租’的条子呢。也就是您来得巧,这铺子才空了不到个把月。”

  这铺子,地段好,价钱公道,连后院的水井和厕所都现成的,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铺子能短租吗?”白星咬了咬下唇,还是觉得稳妥些好,“我想先租半年试试水。”

  “能!”王石拍着胸脯保证,“我们东家说了,短租半年、长租三年都行,只要签了文书,银钱交清,这铺子就归您用。”

  白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露出笑意:“那我就租这间了。”

  “好嘞!”王石乐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您跟我回客栈,咱们这就找掌柜的签文书,银子一交,您明天就能搬进来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