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露寒，听雨带着执意前往探望的白鹿茗前往奶娘的暂居之所。
白鹿茗披着玄色的防风斗篷，斗篷上连着大大的帏帽，竟有几分披玄人的模样。
她们穿梭在幽暗而充满异味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绕到一间早已打烊的小酒肆。
白鹿茗简直难以想象，她在京都城中生活了十七年，竟全然不知最繁华的街道上，隐着这样杂乱不堪的羊肠小道，更不知，羊肠小道的尽头，还藏着一家巴掌大小的酒肆。
顾不得计较这样的店面是否会有生意，白鹿茗跟着听雨又转进了另一条起伏不平的小巷子。
并不对称的两扇残旧木门刚被打开，便有一名暗卫闪身而来，见到来人是听雨之后才颔首，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是那位主子。”
听雨斜扫了白鹿茗一眼，算是介绍了白鹿茗的身份。
她性子本就冷淡不羁，白鹿茗并不以为忤。
倒是现身的那名暗卫，偷偷瞥了白鹿茗一眼，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绷起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白鹿茗客气地点头一笑，那名暗卫越发地肃敬。
听雨引着白鹿茗走进里屋，屋外和屋里各又有一名暗卫看护，见了听雨和白鹿茗，皆是闪身即退，重新隐回暗处司职。
“奶娘可在休息？”白鹿茗轻声问。
听雨燃起一蜡烛，于昏暗的光亮下，行至榻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玉瓶，打开封口，置于榻上之人的鼻息处。
“用了迷药，她已睡了很久。”
榻上传来了老人家的几声咳喘，奶娘待要惊呼，已被听雨严严实实地堵上了嘴。
白鹿茗往前一步，灯光昏暗，却已将奶娘脸上的旧疤照得触目惊心。
白鹿茗对着这样一张脸，心里极度不适，这种不舒服并非因其面目丑陋可憎，而是憎恶于下手之人心中的歹意。
“奶娘，是我，我是予安的姐姐。”
白鹿茗走近，在榻前半跪着，握住了奶娘惊惶不安的双手。
那双手枯骨如柴，表皮粗糙僵硬，那触感，更像是一副根本不与血肉相连的粗制手套，令白鹿茗一阵心酸。
“予安？予安……”
听雨渐渐松了手，却是不敢退开半步。
“小鹿儿？”奶娘的一双眼白上已覆着一层浊物，可她辨人的眼神却十分清明。
“奶娘，你还记得我？”
……
白鹿茗回到晔王府的时候，天色将明未明，她裹着一层秋初清晨的寒霜回到屋中。
榻上，有北堂黎安睡的身影。
她蹑手蹑脚地脱下外衣，正要轻捻地躲到榻上，钻进被窝里。
却见榻上横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坐起身来。
恍惚中，白鹿茗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拍了拍心口。
“你没睡呀？”
北堂黎没有说话。
白鹿茗又问：“还是睡着了，又被我吵醒了？”
北堂黎依旧不言不语，他递出一只手掌，白鹿茗顺其自然地握住，就这么被他用力一带，捞进怀里。
“我身上是不是有点冷？”她问。
“嗯。”北堂黎将她圈得更紧，手掌在她脊背处上下摩挲，脸埋在她的肩窝处。
昨夜，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没有陪同她前往。
他确实等了她许久，可等到夤夜也不见她回来，他忍住了让闻风去打探消息的冲动。
辗转了良久，才浅浅睡去，可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一个转身抬臂，竟觉身侧无人，瞬间又被凉醒，至此之后便再也没了睡意。
一直挨到她回来。
“睡吧。”白鹿茗察觉出了他的疲惫，自己也因和奶娘叙了一夜的话，她一直提着精神，眼睛有些发涩，这时候靠在北堂黎温暖结实的臂弯里，才算放松了下来，顿感满身疲惫。
“嗯。”
白鹿茗笑意盈盈地看着懒懒的北堂黎，她不过才离开了一个晚上，他怎么突然像是变成了一只待捋毛的温顺的宠物似的。
躺下后，她主动抱紧了他。
像藤蔓依附着大树般缠绕着他，不依不饶。
*
很快便到了九月初六这一日。
一切准备就绪。
晔王府的马车驶至白府门前，这些日子北堂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因为祈国使团的离去，他便以药物“反噬”为借口，于私下主动向褚帝请求停下御医的针灸和用药。
于褚帝而言，此举反而令他腿疾仍旧未愈之事显得更加真实。
北堂黎又逐渐“变”回了之前的行动不便，只不过在人前仍然端得“稳重”，不曾露出“破绽”。
白鹿茗率先下了马车，刚将北堂黎搀扶出来，就又遇见一骑红尘追随，是宫里的差使。
“晔王爷，陛下请您进宫一趟，不会耽搁太久。”来人道，显然知晓今天日子特殊。
不过，其实早在昨儿半夜，北堂黎便已收到边疆送来的第一手战报，夹带着萧索的一封亲笔信，情况不容乐观。
褚帝此时召见，并非刻意刁难，而是不得已为之。
今晨启程之时，北堂黎已在马车上向白鹿茗透露过，褚帝恐怕会再次急召。
不过他也让她不必忧心，褚帝之意，一则是为召集御医为他再行诊断，确认腿疾一事。
二则，便是为了同他商讨边境战事，如今前线战况吃紧，形势逼人，他也的确需要进宫一趟。
而关乎腿疾这方面，前两日，千里及的赵先生已为他做过处理，将“腿疾”恢复至“原貌”，应付那群御医，倒是有九成的把握。
北堂黎捏了捏白鹿茗的手心，理了理她的衣肩，柔声道：“别忘了你身后是晔王府。”
白鹿茗笑看了他一眼，两人心意相通，根本无需言语。
白鹿茗眼露讥笑：果然如你所料，每次到了这种节骨眼上，皇帝总要把你拦截过去。
北堂黎凝神安抚：我尽量快点回来。
他其实还想说“我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
可终究还是别开了眼，他希望她能，但又有些不愿她那么快就独当一面。
这样的情绪矛盾，难以言明，可他的鹿儿却没有他的那般担忧，她面容笃定，并且早已做好了所有规划，只待戏幕拉开。
很快，闻风牵了两匹骏马过来，北堂黎在他的助力下翻身上马，临行时，又深深望了白鹿茗一眼。
白鹿茗两眼也追随着，直到马儿卷起的细尘又重新落回地上，她才将那夜于宣纸上的涂涂画画，还有后来被北堂黎修正过的那几笔，在脑中过了几遍。
这才步履坚定地迈进了白侍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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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茗披着玄色的防风斗篷，斗篷上连着大大的帏帽，竟有几分披玄人的模样。
她们穿梭在幽暗而充满异味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地绕到一间早已打烊的小酒肆。
白鹿茗简直难以想象，她在京都城中生活了十七年，竟全然不知最繁华的街道上，隐着这样杂乱不堪的羊肠小道，更不知，羊肠小道的尽头，还藏着一家巴掌大小的酒肆。
顾不得计较这样的店面是否会有生意，白鹿茗跟着听雨又转进了另一条起伏不平的小巷子。
并不对称的两扇残旧木门刚被打开，便有一名暗卫闪身而来，见到来人是听雨之后才颔首，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是那位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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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现身的那名暗卫，偷偷瞥了白鹿茗一眼，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绷起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白鹿茗客气地点头一笑，那名暗卫越发地肃敬。
听雨引着白鹿茗走进里屋，屋外和屋里各又有一名暗卫看护，见了听雨和白鹿茗，皆是闪身即退，重新隐回暗处司职。
“奶娘可在休息？”白鹿茗轻声问。
听雨燃起一蜡烛，于昏暗的光亮下，行至榻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玉瓶，打开封口，置于榻上之人的鼻息处。
“用了迷药，她已睡了很久。”
榻上传来了老人家的几声咳喘，奶娘待要惊呼，已被听雨严严实实地堵上了嘴。
白鹿茗往前一步，灯光昏暗，却已将奶娘脸上的旧疤照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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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安？予安……”
听雨渐渐松了手，却是不敢退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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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你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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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有北堂黎安睡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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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黎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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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黎依旧不言不语，他递出一只手掌，白鹿茗顺其自然地握住，就这么被他用力一带，捞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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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没有陪同她前往。
他确实等了她许久，可等到夤夜也不见她回来，他忍住了让闻风去打探消息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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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则，便是为了同他商讨边境战事，如今前线战况吃紧，形势逼人，他也的确需要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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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黎凝神安抚：我尽量快点回来。
他其实还想说“我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
可终究还是别开了眼，他希望她能，但又有些不愿她那么快就独当一面。
这样的情绪矛盾，难以言明，可他的鹿儿却没有他的那般担忧，她面容笃定，并且早已做好了所有规划，只待戏幕拉开。
很快，闻风牵了两匹骏马过来，北堂黎在他的助力下翻身上马，临行时，又深深望了白鹿茗一眼。
白鹿茗两眼也追随着，直到马儿卷起的细尘又重新落回地上，她才将那夜于宣纸上的涂涂画画，还有后来被北堂黎修正过的那几笔，在脑中过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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