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高嬷嬷已被闻风派遣到膳房，可北堂黎在主院以外的地方，仍时常如过往一样坐着轮椅。
白鹿茗每次看着自己的夫君精神懒懒地坐在轮椅上的姿态，她就有些气闷。
这个男人，白日里是不是都攒着所有力气，留到夜间欺负她呢！
北堂黎在书房的时候，偶然见到两个仆役捧着几卷书轴和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过，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个家里，除了他还有谁能差使得仆役这般动作。
北堂黎速速写完一封信，以特质的蜡封盖上了印戳，交给闻风，“快马加鞭，务必在三日内送往前线。”
边疆又有异动，掺进了几股势力，可如今北堂黎这个边疆统帅，有名无实，只能在京中陪着褚帝演戏，即便治愈了腿疾，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告知天下，重回战场。
一介帅才不得上前线御敌，却只能在帝王的猜忌中，卷入皇权内耗。
北堂黎啜了口半凉的茶水，“她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娘娘前些时候问过属下，说府里有没有殿下用不惯的文房墨宝，亦或是闲置的书画卷轴。”闻风回道。
“做什么？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北堂黎下颌一偏，有些困惑。
“属下不知，不过听王妃的口气，像是要拣了送人。”
“送谁？去问问。”不等闻风反应，北堂黎已然迈开步子朝门前行了过去，直到推开门，他才复又恢复了平日里蹒行的模样。
此时的白鹿茗正在西侧的一间偏房中挑拣着，“行了行了，就这几样吧。”
“在忙什么？”
白鹿茗回首，看到站在北堂黎身后的闻风，闪身快速地朝她眨了下眼睛，顿时了然，这位殿下是来“刺探军情”来了。
她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本想挑好了再拿去给你过目的，可你倒是先来了。”
只见大案上，方才看到的檀木盒子已被打开，里头立起一排笔架，挂着六支大小不一的关东辽毫。
紫檀木旁整齐地叠放着四本经典古书，这几本书虽然难觅，可他却从未翻看过。
“这是？……”北堂黎问。
“这是要送给陆家公子的答谢礼，再如何论，这次毕竟有陆宴舟施以援手，这件事简王府的人也都看到了，前日简王府那边便向陆府送了谢礼，我爹……白择元昨日特地差了白家的人跟星华说了这件事，所以今天，不就得借王爷的闲置品用一用了。”
北堂黎这才反应过来，其实这些事本应由晔王府来准备。
可这一次，许是这件事触了晔王的神经，被他刻意遗忘，底下的人又不敢主动提起，去触这霉头，故而一时无人操持。
白鹿茗心里明白，柔声解释道：“本来我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后来想想也是，人情还是不要欠着的好，两两清清的岂不是更自在。”
她以为自己尽挑了好听、知理的讲，北堂黎定然能欣然接受才是。
岂知北堂黎一听到“陆宴舟”三个字，板起的脸就一直没松下来过。
宽大的手掌按在桌上，五指张开，像是承了很大的力气。
他眸色一凛，“这些年，你待他的还不够吗？”
她待他？
白鹿茗心虚地抿了抿嘴。
其实那些年，若当真要计较起来，还是陆宴舟待她更好些。
若非如此，以白鹿茗当年尴尬的身份，断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尚书府家的嫡公子。
可她看得出，北堂黎对此十分介怀，既然如此，不如坦诚一些。
“他救过我。”
“他救你？”北堂黎高大的身躯侵了过来，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他的威压里，“他说的？还是你看到的？”
“也不是。”白鹿茗缩了缩脖子。
“我儿时在御花园里落过水，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另有其人，只不过……”白鹿茗眼神闪烁，观察着北堂黎的神色。
“只不过，他帮我找了身干爽的衣裳，还带我回到了娘亲身边。”白鹿茗快速说完这些话。
那时候，是陆宴舟安抚了她的惊慌和无助，带她去换衣裳，还把她带回娘亲的身边。
白鹿茗本意是要将她和陆宴舟的过往交代清楚，并且表示不愿欠他人情，但求两清。
可也不知怎么的，当她说完这些，北堂黎的脸色绷得更紧了。
竟还……隐隐透着一股无奈和苦涩？
“……去吧。”北堂黎半晌才憋了这么一句，说罢旋即转身离去。
笼罩在白鹿茗周身的气场一下子散去，白鹿茗原以为自己会觉得轻松，然而，事实却没有。
她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难道她就不该这般坦诚？
她拿拳头叩了叩自己的榆木脑袋，有些懊悔。
可面对北堂黎的这股子醋劲儿，她一下子就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
她无法对着他扯谎，也不想欺瞒他。
不过她应该直接告诉他，她的心里只有他。
甚至，直接抱住他，亲吻他，也好过干巴巴的坦诚。
如果陆宴舟是她年少时能被温柔以待的悸动欢喜，那么北堂黎与她而言，就是生死契阔的肝肠寸断。
他们体内的情人蛊，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怎么会忘了告诉他呢，明明有那么多的情话可以诉说。
不过他今日的醋意，似乎也有些反常。
*
白鹿茗自然没有亲自登门道谢，不过是让星华带着晔王府的人，以北堂黎的名义将这些谢礼送到陆府。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陆宴舟居然还为此回了个帖子。
约她半个时辰后在漫思茶庄里会面。
白鹿茗原本是不会去的，可陆宴舟在信中却说，有几件关于往事、关于陆容川的事要同她说。
只要她应约，他们便算两清，从此绝不会再纠缠。
陆容川的凶杀案一直卡在龙鳞剑上，龙鳞剑事关皇室，能查到的线索极其有限。
而两清，也正是她想要的。
陆宴舟所提的这两点，对白鹿茗而言，不心动那是假的，只是北堂黎的反应一直令她有所顾忌。
偏巧，在星华带回陆宴舟的帖子之前，北堂黎得褚帝宣召进了宫。
无人可以商量。
思来想去，白鹿茗最终还是决意要去一趟。
她穿上了男装，乔装了一番，头上还遮着一顶帏帽。
这一次，她不带星华，只带了晔王府的听雨。
一来，是因为带星华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她需要一个晔王府出身的人来向北堂黎证明自己的清白。
和听雨一同在府中布置了一番后，同样男装扮相的主仆二人低调地来到了漫思茶庄。
陆宴舟已在漫思茶庄的阁楼单间里，坐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
每每听到木制的楼梯里传来踏步的动静，他便忍不住要往拉门处望一望。
时间过得越久，白鹿茗出现的可能就越渺茫。
捏着茶杯的手心已沁着一层薄汗。
直到楼廊里传来一阵轻而有规则的脚步声，他倏地坐直了身子，手中的茶杯放下又握起，握起又放下。
汗湿的手掌抓了抓膝盖上的衣料，陆宴舟将头转向了支开的窗户，模糊地看着沿街的人流。
熟悉的脚步声却到门前停下，默了半晌。
心潮起伏，他握手成拳，越捏越紧。
终于，纸糊的木框拉门被缓缓推开，他如释重负地在心中舒了口气。
他缓缓转头，见到的却是两个男子打扮的人。
白鹿茗每次看着自己的夫君精神懒懒地坐在轮椅上的姿态，她就有些气闷。
这个男人，白日里是不是都攒着所有力气，留到夜间欺负她呢！
北堂黎在书房的时候，偶然见到两个仆役捧着几卷书轴和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过，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个家里，除了他还有谁能差使得仆役这般动作。
北堂黎速速写完一封信，以特质的蜡封盖上了印戳，交给闻风，“快马加鞭，务必在三日内送往前线。”
边疆又有异动，掺进了几股势力，可如今北堂黎这个边疆统帅，有名无实，只能在京中陪着褚帝演戏，即便治愈了腿疾，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告知天下，重回战场。
一介帅才不得上前线御敌，却只能在帝王的猜忌中，卷入皇权内耗。
北堂黎啜了口半凉的茶水，“她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娘娘前些时候问过属下，说府里有没有殿下用不惯的文房墨宝，亦或是闲置的书画卷轴。”闻风回道。
“做什么？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北堂黎下颌一偏，有些困惑。
“属下不知，不过听王妃的口气，像是要拣了送人。”
“送谁？去问问。”不等闻风反应，北堂黎已然迈开步子朝门前行了过去，直到推开门，他才复又恢复了平日里蹒行的模样。
此时的白鹿茗正在西侧的一间偏房中挑拣着，“行了行了，就这几样吧。”
“在忙什么？”
白鹿茗回首，看到站在北堂黎身后的闻风，闪身快速地朝她眨了下眼睛，顿时了然，这位殿下是来“刺探军情”来了。
她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本想挑好了再拿去给你过目的，可你倒是先来了。”
只见大案上，方才看到的檀木盒子已被打开，里头立起一排笔架，挂着六支大小不一的关东辽毫。
紫檀木旁整齐地叠放着四本经典古书，这几本书虽然难觅，可他却从未翻看过。
“这是？……”北堂黎问。
“这是要送给陆家公子的答谢礼，再如何论，这次毕竟有陆宴舟施以援手，这件事简王府的人也都看到了，前日简王府那边便向陆府送了谢礼，我爹……白择元昨日特地差了白家的人跟星华说了这件事，所以今天，不就得借王爷的闲置品用一用了。”
北堂黎这才反应过来，其实这些事本应由晔王府来准备。
可这一次，许是这件事触了晔王的神经，被他刻意遗忘，底下的人又不敢主动提起，去触这霉头，故而一时无人操持。
白鹿茗心里明白，柔声解释道：“本来我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后来想想也是，人情还是不要欠着的好，两两清清的岂不是更自在。”
她以为自己尽挑了好听、知理的讲，北堂黎定然能欣然接受才是。
岂知北堂黎一听到“陆宴舟”三个字，板起的脸就一直没松下来过。
宽大的手掌按在桌上，五指张开，像是承了很大的力气。
他眸色一凛，“这些年，你待他的还不够吗？”
她待他？
白鹿茗心虚地抿了抿嘴。
其实那些年，若当真要计较起来，还是陆宴舟待她更好些。
若非如此，以白鹿茗当年尴尬的身份，断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尚书府家的嫡公子。
可她看得出，北堂黎对此十分介怀，既然如此，不如坦诚一些。
“他救过我。”
“他救你？”北堂黎高大的身躯侵了过来，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他的威压里，“他说的？还是你看到的？”
“也不是。”白鹿茗缩了缩脖子。
“我儿时在御花园里落过水，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另有其人，只不过……”白鹿茗眼神闪烁，观察着北堂黎的神色。
“只不过，他帮我找了身干爽的衣裳，还带我回到了娘亲身边。”白鹿茗快速说完这些话。
那时候，是陆宴舟安抚了她的惊慌和无助，带她去换衣裳，还把她带回娘亲的身边。
白鹿茗本意是要将她和陆宴舟的过往交代清楚，并且表示不愿欠他人情，但求两清。
可也不知怎么的，当她说完这些，北堂黎的脸色绷得更紧了。
竟还……隐隐透着一股无奈和苦涩？
“……去吧。”北堂黎半晌才憋了这么一句，说罢旋即转身离去。
笼罩在白鹿茗周身的气场一下子散去，白鹿茗原以为自己会觉得轻松，然而，事实却没有。
她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难道她就不该这般坦诚？
她拿拳头叩了叩自己的榆木脑袋，有些懊悔。
可面对北堂黎的这股子醋劲儿，她一下子就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
她无法对着他扯谎，也不想欺瞒他。
不过她应该直接告诉他，她的心里只有他。
甚至，直接抱住他，亲吻他，也好过干巴巴的坦诚。
如果陆宴舟是她年少时能被温柔以待的悸动欢喜，那么北堂黎与她而言，就是生死契阔的肝肠寸断。
他们体内的情人蛊，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怎么会忘了告诉他呢，明明有那么多的情话可以诉说。
不过他今日的醋意，似乎也有些反常。
*
白鹿茗自然没有亲自登门道谢，不过是让星华带着晔王府的人，以北堂黎的名义将这些谢礼送到陆府。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陆宴舟居然还为此回了个帖子。
约她半个时辰后在漫思茶庄里会面。
白鹿茗原本是不会去的，可陆宴舟在信中却说，有几件关于往事、关于陆容川的事要同她说。
只要她应约，他们便算两清，从此绝不会再纠缠。
陆容川的凶杀案一直卡在龙鳞剑上，龙鳞剑事关皇室，能查到的线索极其有限。
而两清，也正是她想要的。
陆宴舟所提的这两点，对白鹿茗而言，不心动那是假的，只是北堂黎的反应一直令她有所顾忌。
偏巧，在星华带回陆宴舟的帖子之前，北堂黎得褚帝宣召进了宫。
无人可以商量。
思来想去，白鹿茗最终还是决意要去一趟。
她穿上了男装，乔装了一番，头上还遮着一顶帏帽。
这一次，她不带星华，只带了晔王府的听雨。
一来，是因为带星华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她需要一个晔王府出身的人来向北堂黎证明自己的清白。
和听雨一同在府中布置了一番后，同样男装扮相的主仆二人低调地来到了漫思茶庄。
陆宴舟已在漫思茶庄的阁楼单间里，坐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
每每听到木制的楼梯里传来踏步的动静，他便忍不住要往拉门处望一望。
时间过得越久，白鹿茗出现的可能就越渺茫。
捏着茶杯的手心已沁着一层薄汗。
直到楼廊里传来一阵轻而有规则的脚步声，他倏地坐直了身子，手中的茶杯放下又握起，握起又放下。
汗湿的手掌抓了抓膝盖上的衣料，陆宴舟将头转向了支开的窗户，模糊地看着沿街的人流。
熟悉的脚步声却到门前停下，默了半晌。
心潮起伏，他握手成拳，越捏越紧。
终于，纸糊的木框拉门被缓缓推开，他如释重负地在心中舒了口气。
他缓缓转头，见到的却是两个男子打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