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饵-《谋娶金枝》

  这次打退燕国边境军后,明嵬军虽获得了暂时的胜利,却又将迎来更大的挑战。

  粮食!

  自上次,北堂黎要白鹿茗暗中将“小金库”中的粮食偷偷调换谢泽带回来的掺沙霉米后,“小金库”中所剩的粮食加上军中的粮仓,满打满算,也只能再支撑明嵬军半月。

  米粮不够,足以动摇军心。

  北堂黎向白鹿茗讲解完地图上的几处关键要害后,同白鹿茗道:“同谢泽的那笔帐,该好好算算清楚了。”

  白鹿茗不解地看向他,心中舒了口气,谢泽的所作所为,她早就不耻于心,只是北堂黎为了大局和军心,一直没拿谢泽如何。

  这一次要算账,白鹿茗心里自然就觉得解气。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北堂黎对着她摇头慨笑,“还真有一事,要请夫人帮忙。”

  “哦?”白鹿茗心中有几分激动,将耳朵凑了过去,“那你先悄悄告诉我。”

  北堂黎何乐而不为,先是在她的耳廓上灌了口热气,见那小巧可爱的地方忽地变得又红又透之后,忍不住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轻啮齿。

  一个时辰后,北堂黎召来了萧索、林骁和谢泽。

  当着两位将军的面,北堂黎同意谢泽再次同战槐西购粮。

  却是同时提了两个条件,其一,粮价必须按照前两次购买的价格。

  其二,战槐西必须一次性向明嵬军提供至少五千石大米。

  否则,一切免谈。

  关于第一点,北堂黎随后也暗中松口,让谢泽在于战槐西商议时,紧咬底线,但倘若实在困难,迫于形势,就是十两银子一石大米也可将就,可若超过这个价目,却是万万不可。

  可关于第二点,要求战槐西一次提供五千石大米,却是绝对不能松口。

  明嵬军同燕国边境军的大战在即,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萧索和林骁两位将军,听完沉默,却也深知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可谢泽脸上却出现了一点难色,“可倘若战槐西交不出那么多粮食呢?”

  “那便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号称境城一霸,要做明嵬军的生意,就该学着解决自己的内部问题,那些是他要自己操心的事。”

  谢泽巴巴地望着林骁,他上次煽动过林骁,利用过林骁,只希望这个冤大头能再为自己多说两句话,可没想到,这一次,林骁却是目光直视,并不迎接谢泽的眸光和求助。

  林骁虽和北堂黎有私怨,却在大是大非上耿直。

  他能明白这位主帅如此安排的意图。

  谢泽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试试吧,银子呢?”

  “等你谈妥了,我自然有银子给你。”

  北堂黎只冷冷丢下这么一句。

  谢泽离开帅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镜城找战槐西。

  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样,问题不在于每石大米的价格,而在于战槐西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可以卖给明嵬军。

  第二日,北堂黎安置在镜城那边的探子,报回了消息,战槐西因为缺粮,在镜城乃至周边城镇放出消息,大肆购粮,并且价格从优。

  不少粮商听了这个消息后,把大腿都给拍青了,暗自责怪自己卖粮卖得早了些,悔恨自己当初没有把心横一横。

  就在上一阵子战槐西来收粮时,真不应该因为保守胆小而将自家的粮仓清了个半空。

  即便如此,镜城一霸战槐西仍颇为头疼。

  前阵子他几乎已将周边粮食收尽,今年又不是个丰年,西北边疆粮食的总量本就比往年少些,如今他手中所有的粮食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八百石。

  北堂黎却非要他凑够五千石才能交易,他哪里去拼去凑?

  谢泽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意,嗤笑道:“我能给他三千八百石还不够?这边疆,除了我战槐西,还有谁能给他这么多粮食?不要?不要拉倒!看他明嵬军要喝西北风还是吃那云杉上的雪渣。”

  “大哥!大哥冷静。”谢泽也有几分焦急,“这一次,北堂黎是认真的!若是这一次,我买的粮食不足以支持明嵬军二十日,那么明嵬军迟早都是死路一条,早死一日或晚死一天,于明嵬军而言,又有何区别?”

  “所以他非要五千石一起买?”战槐西原本焦躁地在厅中踱步,听到谢泽这么一解释,重重喘了一口气,按着宽椅的扶手坐下。

  “谢老弟,不是我托大,如今,这镜城乃至周边的所有粮食,加起来不会超过四千石,北堂黎执意如此,不就是在给自己找死路吗?”

  “大哥再想想办法,若是镜城不够,便到更远处去拿他个一千石回来。”谢泽提议。

  “老弟,一千石啊!再远的地方,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更别提这运粮一路的风险。北堂黎之所以这么急切地要买粮,不正是因为之前朝廷的那批粮食,刚出粮仓就被劫了么?!”

  “大哥,此言差矣,若非那批粮食被劫得及时,又怎会轮到你我来做这笔买卖?!”

  谢泽脸上浮起颇有意味的一笑,续道:

  “你是境城霸主,再想想办法吧,五千石,五万两,这银子,难道大哥不想赚?”他伸出五个手指头,在战槐西面前晃了晃。

  “哎!”战槐西扶额,只感到一阵阵头疼,白花花的银子他当然想赚,可这谢泽,把所有难题都丢到了他身上,他是贪,可这谢泽,比他更贪!

  这五万两银子,按照先前商量好的,得有一万五千两要进了他谢泽的口袋!

  战槐西闷闷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他放出消息,高价收购城中余粮,不仅如此,若是有人能提供关于城周有粮行或是大户人家囤粮的消息,亦有重赏。

  反之,若有余粮不卖,那便是公然跟他战槐西过不去,一经发现,他势必会狠狠报复。

  然而,就在消息发布的当天晚上,有两个眼生的年轻人敲响了战槐西在境城的偌大屋宅。

  “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当值的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眯眼瞧着这两人。

  “卖粮。”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让门房精神一抖擞,不需额外的礼数,便一溜烟跑到里头通报家主。

  不一会儿,战槐西迈着矫健的步伐亲自出来相迎。

  可看见眼前之人,穿着同样的连帽玄衣,骨架不大,年纪偏小,面容少年但不老成,全然不像是来做生意的,而更像是两个顽皮赖骨的混子。

  战槐西失了方才的恳切,从容地将双手夹在身后,下颌轻扬,“二位……可知这里是何处?而我又是何人?”

  “阁下难道不是境城一霸,战槐西?此处难道不是战槐西的住处?”其中一人面容安稳,挂着淡笑。

  “哈哈哈哈!”战槐西仰面大笑,“既然听过我的名号,为何又在深夜来此,捣乱?”

  仔细一瞧,这个战槐西生得一副狼眼鹰鼻,看着凶狠而有威慑力。

  单从这样貌上来看,便不负镜城一霸的盛名。

  稚嫩的少年眉头一皱,却是粲然笑道:“何来捣乱之说,白日里听闻境城一霸开出高价收买境城乃至周边一带的粮食,莫非竟是子虚乌有之事?”

  战槐西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手上有粮食?”

  “自然是有。”少年胸有成竹,不慌不乱。

  年轻人交谈之中显出的气度,令战槐西略微刮目。

  “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少年加重了语气,带了点自负和无畏。

  “哈!”战槐西轻笑,“年轻人接话倒是接得没有顾忌,我瞧你们似乎挺有自信,可做生意,偏偏不是有那点自信便能成的。”

  战槐西语气轻蔑,像是逗弄般,随口一说,“我要一千石!”

  那少年默了片刻。

  战槐西敛起脸上的笑容,“我战槐西的府邸,可不是你们这两个幼儿随意戏耍之处。”

  他伸手一挥,即刻有十几名护院一涌而出,将两个年轻人团团围住。

  就在战槐西转身的那一刻,少年却悠悠道:“我手上,正好有一千石粮食,战老大要是不要?”

  战槐西两脚一顿,神情凝住,终于回头,“若是没有一千石粮食,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他双眸闪过凌厉的杀气。

  “如你所见,我年纪轻轻,总不会半夜三更的,刻意跑到境城一霸的府邸前送死吧?”少年摊开两手,倒是有种满不在乎的不羁和洒脱。

  “哈哈哈!好!就冲你这气魄,你若没有一千石粮食,我也会给你个痛快。”战槐西恣意大笑,既有期待合作的喜悦,亦有充满威胁的阴狠。

  “好说好说,希望境城霸主,给银两的时候,也能这么痛快。”

  “验货!”战槐西并不赘言。

  “那是自然,请吧。”少年坦然伸出一只手,邀请战槐西同往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