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反诗5-《笼鹤槛花》

  “娘娘,娘娘!”

  巳时刚到,素晴就一路小跑进了承乾宫。

  梅瑾萱点茶的手一抖,金制茶匙当啷掉在地上。

  素晴顾不上去捡,甫一站定便说:

  “娘娘,荀锡为在刑部大牢里被毒死了。验尸官称为服毒自尽,但是荀郎中坚称其子胆小,最不会自戕,状告许大人为攀诬,暗中谋害伪装自尽,以求坐实伪证。”

  梅瑾萱眉头一跳,问:“许劲怎么说?”

  素晴:“许大人当然咬死不认,说可以让宫正司查验,荀锡为身上无伤,证明他并未刑讯逼供,纸上供词乃是荀锡为意识清醒,身体康健时自愿认下,不是伪证。而既然不是伪证,更遑论伪戕惑人。”

  许劲说辞有理有据,可陈尚书他们却不与他正面交锋。

  “陈道远说‘荀锡为之死归根究底,还在姚怀瑾案上。许大人说我指使荀锡为诬害姚怀瑾,可我与荀锡为素昧平生,与姚家更是无任何交集。而据我所知,荀家,荀大人,荀锡为也与那姚怀瑾无冤无仇。所以陛下,臣斗胆一问,臣有何理由要伙同荀家小儿谋害姚怀瑾,而那荀家乃是公主之后,皇亲国戚,臣又有何本事能利动公主之后行此险事,害其性命啊?’”

  可以说,陈道远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乱拳打死老师傅,你说东来我说西,满口“人情”不提半句“证据”。

  “许大人当即想要反驳,却被陈道远抢先。他接着说‘既然我与荀公子构不成害人之动机,那许大人为何要做出一份证词,偏要压在我们头上……想来,只有要为姚怀瑾脱罪这一理由。’”

  梅瑾萱半眯起眼睛,说:“反将一军。”

  “对。”素晴点头:“而后陈道远便与荀郎中状告许大人为攀附皇子,伪造供词、草菅人命、徇私枉法。”

  梅瑾萱蹙眉揉了揉额角。

  攀附投机,结党营私,不臣之心!

  这动机是比陈道远和荀锡为更加可信。

  就算李惑不信,但在其他朝臣眼中却不无可能。

  毕竟他们很多人在李惑上位之前都做过同样的事情。

  “搜罗京中善仿笔迹的人,搜到了吗?”

  素晴艰难地摇了摇头。

  那荀锡为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弃子,从昨天许劲拿到他的口供后,他们就知道了。

  除了说出那个自报“尚书府陈家”门第的小厮,其他人和事是一问三不知,比砖瓦匠人手里的锤子还锤子。

  没有其他证人她们只能自己找,陈家的小厮蹲不到,只能从那些“反诗”下手。

  可是京中能人如过江之鲫,连易容仿声惟妙惟肖者都有十数,更别说区区笔迹。

  素晴带人在外面找了一宿,都没有找到一个疑似的。

  所以最终,许劲只能带着薄薄一张纸站上朝堂,把注都压在荀锡为一人身上。

  “找,只能接着找,大海捞针也得找。”

  可是以往总第一时间应下所有命令的素晴,这回却没有动静。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挫败地说:“娘娘,来不及了。”

  “荀家拉拢宗室,和亲王带头向陛下施压。陛下已经下令,禁许大人于府中,案子移交大理寺,限两日之内结案。”

  是啊,来不及了。

  梅瑾萱心里默念。

  这些涉及的人或藏或杀,或者那模仿姚怀瑾笔迹的人本身就是谁家客卿也说不定,人海茫茫,她们哪里去找。

  而李惑把案子转交给大理寺,只能说还算保了姚怀瑾一手。大理寺名义上还属刑部管辖,许劲就算被停职,只要他一日还是刑部尚书,那他的威势就在。就算最后不能还姚怀瑾一个公道,但起码比扔回京兆府要好,让他不至于像荀锡为一样无声无息地“自尽了”。

  梅瑾萱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荀锡为就是一个用来钓他们的饵。

  估计在姚怀瑾刚被抓时,荀锡为就已经被下了毒,那些人算好了时间,就是要他被找到,被下狱。

  所以荀锡为认罪与不认,说出幕后主使与不说都不重要,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他们都在等着他的死亡。

  等了许久,发现梅瑾萱没有说话,素晴有些焦急地问:“娘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梅瑾萱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一番,眉目漠然。

  眼下要救姚怀瑾好像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证明当年的舞弊案确为先帝错判。

  这样,姚怀瑾就从一个污蔑帝王的疯子,变成了一个揭露真相的英雄。

  可是,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们手中现在只有名单,却没有更为确实的证据,贸然行动可能只会打草惊蛇。

  她真的要为姚怀瑾,要为姚家,为姚菁笙,为三皇子赌这一次吗?

  抬手端起桌上只是煮好,并未完成的松萝茶,梅瑾萱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随后把碧玉茶碗往桌上轻飘飘一丢,那茶碗在用金线画着经纬纹的桌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在边缘堪堪停下。

  “去,去裕亲王府。”梅瑾萱说:“我有话要与亲王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