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水之国度-潜水艇发明号的探险(7)-《魔法使环游记》

  安娜小心翼翼地拿出绷带,为星护肩膀上的伤口做最后的处理。她的指尖在他冰凉的皮肤上略微颤抖,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既然你还带着伤在身,又固执得不让我耗费更多的魔力帮你彻底治疗好,那驾驶潜水艇的任务,不如暂时就交给透吧?”

  星护只是淡淡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冷意:“哼,就这点伤?小伤而已,无伤大碍。”

  他的话轻描淡写,仿佛肩头的血痕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划痕。然而,这一句看似随口的回应,却触动了安娜心底最敏感的弦。

  “小伤?”她几乎是立刻怒喊出声,眼神因为心疼而泛起湿意,“那也不能忽视!你知道多少大伤,就是因为从未重视所谓的‘小伤’积累起来的吗?”

  安娜的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执拗。

  星护凝视着她,神情间竟有几分讶异。

  片刻后,他轻轻弯起嘴角,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似乎是好笑,又似乎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欣慰。

  ——从未有人,因为他受的伤而这样激动过。

  小时候的他,历经无数磨难,无论身上有多少道伤痕,都不会有人伸手替他包扎。

  没有温柔的手为他涂药,更没有焦急的声音责备他不该逞强。

  父亲永远是冰冷的冷眼和责骂,母亲则沉溺在病痛与悲哀中,顾不上抚慰他。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哪怕他跌得鼻青脸肿,哪怕鲜血从身上淌落,哪怕他一次又一次想放弃继续活下去,当他拖着破碎的身影回到家时,等待他的只有父亲冷漠的无视,或者不耐烦的呵斥与责备。

  他也曾想过向母亲求助,渴望得到一丝庇护。可当他看到母亲卧病在床,却依旧容忍父亲夜夜与外人乱搞,她除了无声的哭泣与颓丧,什么也没有做时,年幼的星护便彻底明白:“或许别人的母亲会在孩子受伤时挺身而出,但他不一样。他注定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有一次,他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走进母亲的房间,故意问:“如果有人离婚后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你会不会为了更好的生活而离婚呢?”

  母亲看着窗外,神色疲惫,嘴角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像我这样生着重病的人,真要离婚的话,我拿什么养活自己?”

  “靠自己?可是我病得这么重,根本无法工作。”

  “再找个伴侣?可谁又会愿意娶一个病秧子,让她做自己生活的绊脚石呢?”

  那一刻,年幼的星护第一次体会到“认知局限”的可怕。他以为自己给出了最好的建议,却忽略了母亲所面对的无力与现实。

  自那之后,星护在野兽与魔物群里成长,每一道伤痕都成了他活下去的证明。母亲的话让他明白:“她不能靠自己,可他可以。”

  安娜细致地为他缠好最后一圈绷带,抬眼时发现他陷入了沉默,便轻声唤道:“星护,你怎么又走神了?”

  星护被伤口的痛感拉回现实,凝视着她的眼眸,嘴角微微牵起一抹苦涩:“从来没有任何人,像你一样,因为我受了小伤就担惊受怕,甚至会生气……”

  “或许正因如此,我才会下意识无视这些伤痕,让它们随时间淡去。”

  “毕竟,如果我一直纠结在这些伤口上,恐怕早就已经死无全尸了吧,哈哈。”

  他的笑声轻飘,像是一种自嘲。安娜却愈发沉默,心口像被压上了沉重的石块。

  当她凑近时,看清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浅淡的、深重的、交错的……每一道都似乎在诉说着他所经历的过去。安娜只觉眼眶发酸,话语堵在喉咙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星护这样一个少年,究竟承受过多少痛苦?”她在心底怜惜地问自己,“这些伤口背后,又埋藏着怎样难以言说的过往?”

  星护感受到她的靠近,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安心感。他低声喃喃:“小时候,我只觉得活下去最重要。”

  “虽然有过无数次想放弃,但最后……还是想见证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安娜愣了片刻,第一次在他话语里听到那样沉重的真实。

  她似乎终于理解,为何他从不愿轻易提及过往。那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痛苦到难以启齿。

  那些经历,或许比地狱更深邃,连“磨难”一词都显得过于轻巧。

  “受伤了没有人关心?受伤了连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任凭结痂淡去?”安娜心中泛起的震动,让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同样都是青少年,可他们之间的差距,仿佛横亘着天与地的鸿沟。

  她曾觉得自己的家境清寒已算艰难,却从未想过会有人,比她承受更多、更加孤独的痛苦。

  更让她心惊的是,星护所说的一切里,从未提及谁伸出过援手。

  他能活到现在,完全依靠的是自己的信念与意志。

  在一旁的透,默默听着他的讲述,心里翻涌着难言的苦涩。

  他能感受到星护所处环境的复杂与残酷,却无法真正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地狱。

  陶奇的表情则沉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经历的家暴已是最残酷的噩梦,但此刻,她忽然觉得,星护的过往比家暴更复杂、更难以承受。

  空静静望着星护,眼神里带着共鸣。她虽不懂他的具体遭遇,但长期在孤儿院被孤立的经历,让她从他的眸子里读出了同样的孤独。

  那是一种复杂的感受:渴望帮助,却更多时候只能独自撑下去。

  而宝……它在沉重的话题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过头去,不愿直视星护的眼睛。可它心底却隐隐明白:正是因为太过相似,它才会下意识地逃避。每当凝视那双眼睛,它总会想起自己族群覆灭、亲人逝去的过往。

  “这是为什么?”宝在心里轻声质问,“难道是因为我们背负着同样的伤痛吗?”

  空气沉寂,却比任何言语都更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