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烽火(十一)-《说好做任务怎么变成谈恋爱了?!》

  中原大战的天平,在尸山血海中摇摆不定,双方都已筋疲力尽,几乎快要维持不住战线。

  就在这决定命运的关头,一声惊雷从关外炸响——

  少帅张雨亭,宣布拥护南京中央,率二十万奉军精锐,浩浩荡荡,入关“调停”!

  消息传来,整个北方联军瞬间土崩瓦解。

  苦苦支撑的战意被这雷霆一击彻底粉碎。

  兵败如山倒!

  池越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断。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旅部、师部乃至更高层的命令已经乱作一团,有的要求死守,有的命令向某地集结,更多的是失去联系的盲音。

  一道最新的、也是最后一道命令传到了池越手中:

  “着你部即刻向太原方向转进,沿途收拢溃兵,于滏口隘设立防线,掩护主力后撤!”

  池越看着这份命令,嘴角只有冰冷的嘲讽。

  转进?收拢溃兵?掩护主力?

  说得好听,不就是让他这支“杂牌”去当最后一道人肉盾牌,给阎老西和他的嫡系逃跑争取时间吗?

  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不是为了给别人的败退垫背的!

  “回电!”池越对通讯兵吼道,声音斩钉截铁,“我部遭奉军先头部队及中央军叶部猛烈夹击,损失惨重,已无力执行转进命令!

  为保存有生力量,决意就地分散游击,伺机破敌!”

  说完,他根本不等回电,直接命令通讯兵:“砸了电台!从现在起,咱们和太原,没关系了!”

  池越大步走出指挥部,对着已经集结起来的、黑压压的部队

  ——这支已经远超常规团编制、装备混杂却杀气腾腾的队伍,发出了他的自立宣言:

  “弟兄们!太原的官老爷们跑了!让咱们留下来等死!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山呼海啸般的回应,这些士兵早已只认池越,不认阎百川。

  “好!”池越目光扫过众人,“从今天起,没有晋军二十九团了!只有咱们‘淆城独立旅’!

  老子带你们,不是为了给谁当替死鬼,是为了让弟兄们活下去,活出个人样!”

  “旅座万岁!!”狂热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士兵们被压抑已久的情绪和对未来的迷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和方向——跟着池团长,不,池旅长!

  晋军弃守黑石岭,池越占据了淆城一带,趁着大局混乱,他疯狂收拢附近溃散的、无主的败兵。

  不管原来是晋军、西北军还是其他什么杂牌,来者不拒,武力威慑加粮食诱惑,迅速吞并。

  淆城独立旅的实力如同吹气球般再次膨胀,池越拥兵自重,自称“独立旅”,实际兵力已接近一个师。

  ……

  与此同时,巩镇的秦晔也收到了奉军入关的消息和中央军全面反攻的命令。

  他的机会来了。

  趁晋军主力溃退。

  他果断出兵,兵不血刃地重新占领了战略要地黑石岭,并将防区向外推进了近百里。

  控制了一段更长的铁路线,地盘和战略纵深都得到了实质性扩大。

  战后论功行赏,秦晔因“坚守巩镇”、“收复黑石岭”等功绩,被擢升为少将师长,番号也变成了一个听起来更正规的独立旅。

  南京方面也拨付了一批物资作为奖励,粮食、被服、弹药虽不算充裕,但暂时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然而,没有一兵一卒的补充。

  他的师,依然只有原来那点伤亡惨重的骨干,用着空头的编制。

  上面似乎认为,给了他地盘和番号,兵员就该他自己去解决。

  更微妙的任务很快下达:要求他率部“乘胜追击”,清剿溃败的晋军残部,尤其是……

  那个刚刚自立、实力大涨的“淆城独立旅”池越部。

  秦晔看着命令,心情复杂。

  追击池越?

  且不说现在池越兵强马壮,据城而守,能否打得过。

  就算打得过,他内心深处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与池越死磕。

  奉军入关,局势大变,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

  池越的存在,某种程度上牵制了其他可能对他不利的势力(包括中央军内部的倾轧者)。

  更重要的是,两人之前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那包“赠药”之情,让他无法轻易对池越刀兵相向。

  于是,秦晔的“追击”变成了武装游行。

  他的部队缓慢地向前推进,沿途“收编”了一些真正散兵游勇和小股土匪。

  同时尽可能地收拢一些在大战中被打散的、战力尚存的中央军友军,一点点补充自己几乎枯竭的兵力。

  却始终与池越的核心控制区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偶尔发生小规模“交火”,也是枪炮声激烈,战报写得漂亮,实际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他巧妙地利用地形和情报,将“追击”的重点放在了抢夺物资和占领无人地带之上。

  既向上峰交代了过去,又避免了与池越的实质性冲突。

  池越在淆城,很快明白了秦晔的“好意”。

  他抓紧时间巩固地盘,消化力量。

  中原大战,随着奉军的入场,实际上已经尘埃落定。

  阎、冯、李联军的彻底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南京的江总司令和他的新盟友张少帅,正在忙着瓜分胜利的果实,接收大城市、重要厂矿和交通线。

  所有的后勤资源、政治注意力,都倾注于如何巩固胜利,如何安置庞大的胜利之师,如何论功行赏上面。

  秦晔升了官,地盘扩大,却兵力单薄,困守巩镇至黑石岭一线,名义上仍是中央军序列,但自主权在无形中反而增大了。

  奉军和中央军主力忙着接收大城市和战略要地,暂时无暇顾及地方上的小军阀和顽固据点。

  一段诡异的、暴风雨前的宁静,降临了。

  战后的补给体系重组,权力洗牌。

  秦晔原先还有一条脆弱的补给线,现在需要向新的“上级”申请,手续更复杂,被克扣、拖延的情况只会更严重。

  “友军”来了,但他的日子可能会比以前更难过。

  他的防区很可能被新来的、兵强马壮的“友军”视为囊中之物,甚至可能被要求移防,去更差的地方。

  秦晔站在城头,寒风吹动他略显破旧的军大衣下摆。

  他清俊的脸庞上沾满了洗不尽的烟尘,眉宇间锁着深深的疲惫与凝重。

  他看着手中那份刚刚收到的、言辞敷衍的补给延迟通知,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意外。

  见微知着,秦晔看到的,是这拖欠背后冰冷的政治算计和大势所趋。

  在这场盛宴中,没有他们的位置。

  完成了阻击任务后,他们的价值就已经被榨干。

  现在,他们就像棋盘上过了河的卒子,能自己活下去最好,活不下去,也无人在意。

  拖欠补给?这只是开始。

  后续会不会被并入其他部队吞并?会不会被调到更偏远更艰苦的地方驻防?

  一切都是未知数。

  “团长,弟兄们的冬衣……”副官走上前,低声汇报,语气里满是忧虑。

  天气渐渐转冷,这才是最要命的。

  秦晔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望着城外荒芜的田野和远处模糊的山峦,那里可能藏着池越那样的饿狼,也可能有真正的溃兵土匪。

  “知道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通知下去,从即日起,口粮减半发放,优先保障伤号和哨兵。

  加固城防,清点城内所有大户的存粮和物资,……进行‘战时登记’。”

  他没有说“征用”,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必须做好长期被孤立、被遗忘的准备,必须依靠巩城本身和他手头仅有的力量活下去。

  拖欠补给只是一个信号,预示着更漫长的寒冬即将到来。

  秦晔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那份轻飘飘的公文揉成一团。

  他不能像池越那样肆无忌惮,但他必须为自己和这几千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在这冰冷的乱世中,找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