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三方混战(一)-《明末封疆》

  他眼中寒光一闪。

  “故意激怒本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许多疑点便豁然开朗。

  时机太过巧合,李自成大军压境,他多尔衮刚秘密抵达辽西前线,魏渊就送来一封几乎等同于宣战的信?

  内容太毒,“汉夷有别”、“逍遥王爷”、“引虏入关”……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他的痛点和野心上,简直是为激怒他量身定做!

  目的可疑,激怒他多尔衮,除了让他不顾一切冲向山海关,还能有什么好处?难道魏渊想让他和李自成在山海关下撞个两败俱伤?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

  多尔衮喃喃自语。

  “好个魏渊!好毒的算计!差点着了你的道!”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若真被愤怒冲昏头脑,不顾一切猛攻山海关,无论胜负,他这8万精锐必然损失惨重,到时拿什么去收拾李自成?拿什么去夺取天下?

  “传令!”

  多尔衮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威严。

  “全军,于连山城外扎营!深沟高垒,严密警戒!哨探前出五十里,严密监视山海关及李闯动向!没有本王命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

  他决定暂缓攻势,静观其变,让魏渊和李自成先斗个你死我活!

  就在多尔衮刚刚调整好战略,准备稳坐钓鱼台时,一匹快马带着魏渊的第三封信,风尘仆仆地冲进了连山城。

  当亲兵将信呈上时,多尔衮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他几乎可以预见又是一封充满挑衅或诡计的文书。

  然而,拆开信后,内容却让他大感意外——这封信的语气,竟与那第一封“求援信”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情真意切”和“委屈巴巴”!

  “大清摄政王殿下尊鉴:

  前番第二封书信,字字句句,皆非渊之本意!实乃城中宵小作祟,吴三桂等顽固之辈,勾结部分不明将吏,趁渊不备,竟以刀兵相胁,逼渊写下那悖逆狂言,意图断绝殿下驰援之路,陷我山海关于绝境!彼等鼠目寸光,只念私仇,不顾大局,险些酿成大祸!幸赖将士忠义,渊已雷霆手段,将为首作乱之吴三桂党羽尽数擒拿镇压!如今关内肃清,上下同心,皆翘首以盼殿下天兵!渊,对殿下之忠心,天地可鉴!前番割让辽东、约为兄弟之国、永世修好之诺,字字真心,绝无更改!殿下乃当世雄主,必能明辨忠奸,洞察渊之苦心与无奈!时机紧迫,李闯大军已近在咫尺!恳请殿下速发天兵,即刻入关!渊已在关内扫榻相迎,备下犒军之资,只待王师驾临,里应外合,共破流寇!若再迟疑,恐生变故,悔之晚矣!万望殿下明察速断!切切!您忠贞不渝的盟友魏渊,泣血顿首,再拜”

  信写得“情真意切”,解释了第二封信是“被逼无奈”,强调现在“叛乱已平”、“上下同心”,并急不可耐地催促多尔衮“即刻入关”!

  仿佛山海关的大门已经为他敞开,就等他来摘桃子了。

  多尔衮的狐疑:催命符还是请柬?

  看着这封信,多尔衮非但没有被“感动”或“说服”,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一股比之前更深的疑云笼罩心头!

  信中的解释太过儿戏,“吴三桂党羽胁迫”?吴三桂在山海关有多大能量,能胁迫手握重兵的魏渊写下那样一封足以引发国战的信?这借口简直是把多尔衮当三岁小孩糊弄!

  态度急转直下,从第二封信极致的羞辱,到第三封信极致的热情,这转变快得离谱,毫无铺垫,透着浓浓的虚假!

  催促的又过于急切,“即刻入关”、“扫榻相迎”、“只待王师”……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和陷阱的气息!

  仿佛山海关不是一座雄关,而是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陷阱!

  强调“里应外合”,魏渊越是强调他会在关内“接应”、“里应外合”,多尔衮就越觉得这是个圈套!

  谁知道山海关内等着他的是“犒军之资”,还是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和火器阵?

  “呵呵呵……”

  多尔衮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

  “魏渊啊魏渊,你这戏,演过头了!”

  他随手将那封“深情呼唤”的信丢在案上,眼神锐利如刀。

  “先是激怒本王,想让本王去和李闯拼命。见本王不上当,按兵不动了,又立刻换了副嘴脸,装成无辜的小白兔,急吼吼地催本王入关?”

  多尔衮踱到窗边,望着远处山海关隐约的轮廓。

  “你越是催,就越说明你心虚!说明你害怕本王和李闯联手,或者说明你根本没把握单独对付李闯,想拉本王下水替你挡刀?甚至关内根本就没平定,你想引本王入关,让本王和李闯在你家门口打起来,你好坐收渔利?”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多尔衮感到极度的危险!

  “传范文程!”

  多尔衮沉声道。

  很快,这位最重要的谋士赶到了。

  多尔衮将三封信依次递给他看。

  范文程看完,捻须沉吟,眉头紧锁:

  “王爷明鉴!魏渊此人,狡诈如狐!此三封信,态度反复,言语矛盾,绝非正常!第三封信看似诚恳,实则处处透着诡异和急切!催促王爷‘即刻入关’,更是其心可诛!恐有大诈!”

  范文程继续道:

  “王爷,魏渊用兵,素来奇正相合,诡计多端。他如此急切地催促王爷入关,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山海关内情势已极度危急,他需要王爷救命,但以他的性格,不到绝境不会如此卑微;二就是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他想将王爷和李闯都引入山海关这个绝地,一网打尽!无论哪种,此刻贸然入关,都绝非上策!”

  多尔衮听着范文程的分析,眼神愈发冰冷坚定。他猛地一拍桌子:

  “好!既然他魏渊这么‘热情’地邀请本王入关,那本王偏要晾着他!”

  “传令!”

  多尔衮的声音斩钉截铁。

  “全军!继续在连山城驻扎!加固营盘,操练兵马!哨探加倍,不仅要盯紧山海关,更要严密监视李闯大军的动向!没有本王新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山海关一步!本王倒要看看,魏渊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毒药!也让李闯,先去试试山海关的刀锋有多利!”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兵峰直抵山海关的清国大军,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在连山暂缓了入主中原的脚步。

  寒风卷过关城,吹动着魏渊玄色的披风。

  他如同山岳般矗立在镇东楼的最高处,目光沉静地听着斥候的回报:

  “报!多尔衮8万大军于连山城外扎营,深沟高垒,按兵不动,哨探严密,毫无进军迹象!”

  “报!李闯主力已进抵永平府!其6万老营精锐于核心区域布防,外围由十余万胁从军及二线部队联营数十里,声势浩大!前锋距关已不足百里!”

  斥候退下,吴三桂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焦灼:

  “督师!多尔衮在连山看戏,李闯大军压境,围困已成!我军虽有6万,然困守孤城,久守必失啊!末将请命,率精骑趁其立足未稳,出关夜袭!挫其锐气!”

  魏渊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吴三桂预想中的凝重,反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淡然笑意:

  “三桂稍安勿躁。出击?时机未到。”

  他走到巨大的城防图前,手指坚定地点在山海关的位置:“传令!”

  “全军6万,分作两部!”

  “祖大寿、郑森听令!率所部及关宁铁骑共3万精锐,集结于城内校场及藏兵洞!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备足三日干粮箭矢!养精蓄锐,随时待命!无本督帅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

  “吴三桂、武安国听令!率剩余3万步卒及火器营,登城据守!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火药铳弹,务必充足!加固城防,昼夜轮值!死守关墙!同样,无本督帅令,绝不许出城半步!”

  吴三桂闻言更急:

  “督师!如此岂非坐以待毙?任凭贼寇围困?李闯外有十余万之众,虽多为乌合,然蚁多咬死象啊!更何况还有多尔衮在侧虎视眈眈!”

  魏渊深邃的目光投向西方,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永平府李自成的大营,嘴角那抹笑意更深,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冷酷:

  “坐以待毙?非也。三桂,你可知,这天下最锋利的刀,有时并非精钢,而是人心中的猜忌?”

  他看着吴三桂依旧困惑的眼神,轻声道:

  “李自成与多尔衮,语言不通,习俗迥异,更无信任可言。他们之间那条名为‘猜疑’的链子,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也脆弱得多。我们只需守好这座城,当好这个‘饵’,他们自己就会把链子绷断,甚至互相撕咬起来。”

  他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

  “执行命令!全军唯一宗旨。死守山海关!绝不出城!把李闯的兵锋,牢牢钉死在这关墙之下!耗其锐气,乱其军心!时机一到,自有雷霆之击!”

  吴三桂虽仍有疑虑,但见魏渊神色不容置疑,且话语中透出深意,只能压下心中焦躁,抱拳领命:

  “末将遵令!”

  几乎在魏渊下达死守命令的同时,李自成在永平府临时设立的中军大帐内,也接到了魏渊的第三封亲笔信。

  李自成阴沉着脸看完,信的内容与前两封风格迥异:

  “大顺皇帝陛下圣鉴:

  前番第二信,言辞悖逆,实非渊之本心!乃吴三桂那贼子,挟私怨而丧心病狂,竟率其亲兵挟持于渊,以刀斧相逼,迫渊写下那大逆不道之言!其意在断绝陛下圣恩,陷山海关于绝地!幸赖将士忠义,渊已设计将吴三桂及其死党擒获,打入死牢!如今关内澄清,上下军民,无不翘首以盼王师,如盼甘霖!渊对陛下之忠心,天日可表!前番允诺献关归顺、箪食壶浆之言,字字肺腑,绝无更改!然形势危急!建虏多尔衮已率八旗虎狼之师,陈兵连山,距关咫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时机稍纵即逝!恳请陛下速发天兵,入关主持大局!渊已肃清关内叛逆,扫榻以待!只待陛下龙旗所指,山海关门即刻洞开,迎王师入城,共御外虏!若再迟延,恐虏骑先至,或关内生变,则万事休矣!万望陛下明断速行!切切!罪臣魏渊,惶恐泣血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