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佐贺乱局-《明末封疆》

  一面古朴的青铜镜——八咫镜!镜面虽非光可鉴人,却流转着深邃的光泽,仿佛能映照人心,洞悉万物。

  一柄造型奇古、剑身略显弯曲的宝剑——草薙剑!剑鞘和剑柄装饰着古老的纹饰,即使静静躺着,也透出一股斩断一切的锋锐之气。

  一枚通体碧绿、浑圆温润的勾玉——八尺琼勾玉!它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晕,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的生机。

  竟然是三神器!

  象征着日本天皇万世一系、至高无上神权与皇权的正统象征!传说中由天照大神赐予,代代相传的国之重宝!

  营地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尤其是那些日本武士和浪人,包括细川尚兴在内,几乎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神迹!许多人下意识地就要跪拜下去!

  “天…天皇陛下的神器?!”

  “八咫镜!草薙剑!八尺琼勾玉!这…这怎么可能?!”

  “它们不是应该在京都的皇宫里,由天皇陛下亲自供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郑森、李定国等人也震惊无比,虽然他们对三神器的具体意义不如日本人感受那么深,但看到众人的反应,也知道了其象征的份量!

  他们终于明白魏渊在京都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明白了他为何要“慢吞吞”地行军——他是在等待这支护送“王旗”与“神器”的队伍安全抵达!

  魏渊大步走到战车前,目光如炬,扫视着震惊的众人,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营地:

  “诸位!看清楚了吗?这便是吾等之大义所在!”

  他指向三神器,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幕府德川氏,欺君罔上,禁锢天皇,窃据神器,倒行逆施,致使天下板荡,民不聊生!吾等兴兵,非为叛逆,实乃尊皇讨奸!”

  “今,天皇陛下密诏,三神器在此!王旗所指,便是大义所在!便是天命所归!”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直指佐贺城的方向,厉声喝道:

  “三神器在此,王师已至!佐贺城内,凡我皇民,当识天命,弃暗投明!若执迷不悟,甘为幕府鹰犬,抗拒王师者——神威之下,尽化齑粉!”

  “进军!目标——佐贺城!让这王旗与神器之光,照亮九州!”

  “尊皇除奸!尊王讨幕!”

  “王师必胜!天命在吾!”

  在魏渊极具煽动性的宣言和眼前三神器带来的巨大震撼下,短暂的寂静后,整个营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

  无论是魏渊的旧部、原城的信徒军,还是细川尚兴和他麾下的武士,此刻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使命感和必胜信念所点燃!

  华丽的战车被套上最健壮的战马,由牛金亲自驾驭。

  巨大的“明”字王旗和三神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成为这支军队最耀眼、最具威慑力的核心!

  当那辆装饰华丽、王旗招展、供奉着三神器的战车出现在佐贺城外的高地上时,整个佐贺城,乃至整个肥前国,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风暴之中。

  江户时代的日本,天皇虽然被幕府架空,成为京都御所深处不问世事的“现人神”,但其神圣性早已融入民族的血液,成为超越世俗权力的精神图腾。

  对普通百姓,甚至中下级武士而言,天皇是神道的核心,是万世一系的象征,是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三神器,更是这种神圣性的具象化!它们是神话的延续,是天照大神血脉的证明,是皇权的终极象征!其地位,远非幕府将军的“征夷大将军”印信可比。

  在百姓朴素的认知里,供奉着三神器的军队,就意味着天命,意味着神佑,意味着正统!

  “看啊!是、是天皇陛下的神器!”

  “八咫镜!草薙剑!还有勾玉!天照大神啊!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明’字旗,是大明国的大官吧!是奉了天皇密诏的吧!”

  “幕府、幕府果然是逆贼!他们囚禁了天皇陛下?”

  “我们、我们是在对抗天皇吗?”

  恐慌、敬畏、信仰的动摇如同瘟疫般在佐贺城内蔓延。

  守城的锅岛家士兵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谷底。许多人握着武器的手在颤抖,望向城外那面王旗和战车上神器的目光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低级武士和足轻窃窃私语,军官的呵斥也显得苍白无力。一种无形的压力,远比兵临城下的刀枪更令人窒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松平信纲站在佐贺城的天守阁上,脸色铁青,手指死死抠着窗棂,几乎要将其捏碎。

  他看着城外那面刺眼的“明”字王旗和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三神器,心中的震惊和愤怒无以复加。

  他万万没想到,魏渊竟然釜底抽薪,玩出了这一手!这已经超出了军事范畴,直接动摇了幕府统治的根基——神权正统性!

  “八嘎!假的!那是假的!”

  松平信纲咆哮着,试图稳定军心。

  “三神器供奉在京都皇宫,有重兵把守,岂能被盗?!这是魏渊的奸计!是亵渎神灵!”

  然而,他的声音在神器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更重要的是,魏渊接下来的举动,让松平信纲的“谎言”更加难以自圆其说。

  魏渊没有下令攻城。

  他只是在佐贺城外围选择了有利地形扎下营盘。巨大的“明”字王旗和三神器战车被安置在营地最显眼的高处,日夜都有士兵轮值守卫,火光将王旗和神器映照得清晰可见,如同一座精神灯塔。

  然后,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首先抵达的,是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他们并非正规武士,而是来自附近山寺的僧兵!

  这些僧兵大多信奉天台宗或真言宗,对天皇的神权地位有着天然的尊崇。

  他们打着“护法卫道,尊皇讨逆”的旗帜,为首的老僧对着三神器的方向深深叩拜后,便默默加入了魏渊的营地。

  他们的加入,代表着宗教界对魏渊“尊王讨幕”旗帜的某种认可。

  紧接着,几支打着不同家纹旗号的小股部队出现在外围。他们是九州一些实力较弱、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外样大名派出的使者或小规模部队。

  如大村藩的大村氏、三池藩的毛利家分支、宇和岛的伊达氏等。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投靠,却派出了代表,带着礼物,恭敬地拜见魏渊,表达了对“天皇密诏”的敬畏和对“幕府暴政”的不满,隐晦地表示愿意在“合适的时候”提供帮助。

  他们的出现,标志着九州地方势力开始出现动摇和分化。

  更多的,则是自发前来的浪人武士和农民!浪人们渴望在“王师”中建功立业,洗刷过去的耻辱;而饱受压迫的农民们,则视这供奉着神器的军队为救星,他们扛着简陋的农具、竹枪,甚至只是赤手空拳,带着家中仅存的一点粮食,跋山涉水而来。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农被带到魏渊面前,他激动地指着佐贺城方向:

  “大人!小老儿的儿子就被锅岛家的武士抓去修城累死了!天皇陛下的神器来了,小老儿就算用这把老骨头挖,也要帮王师挖开佐贺的城墙!”

  这股来自底层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却源源不断地汇入魏渊的阵营,虽然装备低劣,却带来了巨大的人气和民望。

  魏渊的营盘,如同一个巨大的磁石,又像滚动的雪球,规模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

  从最初解围岛原时的几千人,短短数日,已膨胀至近两万人!营地里旗帜林立,人声鼎沸,虽然成分复杂,装备参差,但在那面王旗和三神器的感召下,却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同仇敌忾的凝聚力。

  反观佐贺城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城外“王师”的规模越来越大,士气如虹。而城内守军则被恐惧、猜疑和绝望所笼罩。

  松平信纲严令弹压任何动摇的言论,实行宵禁,甚至处决了几个私下谈论神器的士兵,但这只能让高压锅内的压力越来越大。

  终于,在魏渊兵临城下的第七个夜晚,那根绷紧到了极限的弦,断了!

  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噩梦中的惊叫,也可能是一阵风吹动兵器架发出的异响,又或者是谁在黑暗中误将同伴的身影当成了敌袭……

  在长期高度紧张、恐惧弥漫、信仰崩塌的环境下,任何一点微小的火星,都足以引爆整个火药桶。

  “敌袭!明国人杀进来了!”

  “神器发怒了!天照大神降罚了!”

  “快跑啊!松平大人逃了!”

  “锅岛家开门投降了!”

  各种荒谬绝伦、相互矛盾的尖叫和嘶吼,如同野火般瞬间点燃了整个佐贺城军营!

  恐慌如同瘟疫般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士兵们在黑暗中失去了理智,分不清敌友,只凭本能地挥舞武器,推搡奔逃。

  有人想抵抗想象中的敌人,有人想打开城门投降,有人则只想逃命。军营彻底失控,演变成了惨烈的自相残杀和踩踏!

  “营啸!”

  这个古代军队中最恐怖的现象,在佐贺城内爆发了!这是精神彻底崩溃的体现,是高压下绝望的疯狂宣泄!

  “稳住!不许乱!是谣言!”

  松平信纲在天守阁上声嘶力竭地呼喊,但他的声音瞬间被下方震耳欲聋的混乱和惨叫声淹没。

  他看到自己带来的旗本精锐也被卷入混乱的洪流,看到锅岛藩的士兵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看到火光在城内各处莫名其妙地燃起……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