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回 雪衣浴血 此心休矣(10)-《相思策》

  只是查验几具尸体,那年轻将官却一再叮咛“不可造次”,这一反常举动只能说是明者自明。

  萧奕转回头向着偎石而坐的妘楸低声语道,“应该是越王的人,定是来寻你的!你看要不要……”

  “我不回去。”妘楸依旧语意坚决,却也透着虚弱。只为方才一番折腾,萧奕虽已备加小心,然创伤入骨,牵一发即痛全身,为着钻心刺骨的痛意她额角又渗出细密汗珠,惟余忍痛之力。

  萧奕即有不忍又觉不耐,正经询问,“你身上的伤……倒底有无可能使其自愈?若需甚么草药兽胆你但可与我言明,我也好替你采来!只是你……”萧奕又将妘楸上下看过,那惨白容颜,血色单衣,凌乱发髻,嶙峋瘦骨,真真形如鬼魅!他不由叹了口气,缓言又问,“你与我实说,你总不会是想就这般风餐露宿四野为家了度余生吧?这又何苦?越王虽蠢,好歹能赠你容身之地!你且随他们回去,至少免你风吹雨淋!只待伤势养好,岂非由了你来去!谁人拦得住!”

  妘楸不响,却又是两行清泪滚落。自被东越君臣逐出越王宫,她一路岂非正是风餐露宿以四野为家。起初她并不以为有何艰辛,曾几何时灵犀谷的日子便是这般亲山近水,与百兽为邻,与百草为亲。而正是此样过活更为助益她修行元神、恢复灵性。只是日子久了,她又不免心意动摇,每每午夜梦回,耳边要么是山风呼啸,要么是禽兽嘶鸣,梦中的暖帐情郎顷刻化为乌有。及至白日里回首过往皆如大梦一场。此身孤寂竟无可寄。以致后来再遇几场暴雨秋霜,真正被欺于天地,狼狈之相使她几不敢临水自怜!方省悟雯若所言,女子随风飘零岂是易事!

  萧奕见她半晌无话,惟是泪淹两腮,也就未敢继续迫问,又扭头看向山腰,正听有士卒向上奏报,“报都尉大人,小人已查点过了,尸首共计三十七具,其中并无女子。倒是有两只断剑,其上有铭文‘熏炉’,此是南国有名的铸剑坊,想是这些人应是来自南召!”

  那年轻将官显是长舒了口气,又自怀中取出一卷画轴,伸手拎过那老者,将画轴展向他面前,再次质问,“你遇着山火时可曾见到过这画上女子?”那老者向画上探头,火把映照下不觉惊呼,“这是神仙啊!小民若是见着神仙哪还敢称异像!那是吉兆啊!仙子临世必是祥瑞!可是这仙子通常都是腾云驾雾吧?怎地会应火而生?虽说老辈传下话来倒有凤凰涅盘之说……”

  “罢了罢了!”年轻将官不耐烦地打断老人胡诌八扯,正经又问,“除了山火,可还见别的异像?”

  “别的?”老人挠头,耗神思量,“那这……狼叫算不算?按说这山林中虎啸狼嚎都不算稀奇……”

  “你有听到狼叫?可听得出是几只?可有看见?是白狼灰狼还是大狼小狼?”

  老人慌乱着摇头,“没,没看见!只看见山火,就忙不迭往山下跑,去报官家了!按说这山火才是异像!官家告示上不是说,异像为真必付赏金吗?这火虽灭了,可是军爷你看这灰烬……”

  “赏金少不了你!”年轻将官再次喝断老人的啰嗦,显是神有失落,心有忧忡,再次举目四顾。

  萧奕回身又看妘楸,苦心再劝,“定是来寻你的!也算越王有心!虽说来的迟些,倒底是来了!现今你有两条路可选,要么随了我去,前提是你须得自己能走!要么随他们去!你若固拗着还想孤身一个穿山过林,迟早会再遭伏击!下一回可也未必这般好运!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人一边是召王室所派,另一边是谁?那遁走的少女可是身手不浅!你眼下情形未必胜她!”

  妘楸终是又存了些气力,抬眼看他,怔怔回问,“你……又是谁?要往哪里去?”

  萧奕笑笑,告以实言,“在下萧奕。要往柏谷关去。我受人之托,且这事十万火急,耽搁不得!”

  妘楸定定看他,终是惨淡一笑,“还果然……是青鸢的人!青鸢有你这等人物,合该用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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