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回 雪衣浴血 此心休矣(09)-《相思策》

  萧奕也是没话说。救人却救下个薄情寡恩、自负孤傲之流,旧伤未愈倒想着要与人再结新仇!

  妘楸此刻躺在石台上只管闭目休神,再未说话,似乎不想向这世间再多耗一丝力气。而无瑕倒似乎恢复了一点气力,伏在妘楸身侧不停地舔着她颈上的血迹,不消片时倒还真被她舔出一片清肌似雪。萧奕在旁只是大蹙眉头,实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说他应即刻赶赴柏谷关,向青鸢言说帝都形势并天子复信,可眼前这般他又着实忧心这女子实难照料自己,倘若再遇伏杀只怕真就一命呜呼了。萧奕左右徘徊,又瞄见石台周边横七竖八散落的尸体,愈觉心思凌乱。那几个死在他剑下的召国武士,如今细想实属枉死。他们既已开始猎捕这女子,想必早已摸清她来处,无论是召王室还是另外一家,都必是已知晓东越有巫,且都有心掠为己用,或猎而废之。就算杀尽眼前所见,也未必再瞒得住这一秘事!

  东越危矣!也不是杀几个召人可以解危!萧奕思及后患种种只觉头痛欲裂!才知青鸢当初的诛杀之计是何等英明!又或者……忽一念闪过萧奕心头,却又瞬间被他掐灭碾碎,沉心定意。

  萧奕未敢多做停留,索性抽身往林外河滩处,闪去风尘仆仆的外衣,滚进秋溪里觅一丝清爽。

  日薄西山,暮色渐起时,萧奕才重回林间,却见妘楸蜷缩着身子侧卧于石上,怀中拥着无暇正酣睡而忘我!萧奕也是惊叹——她不会是以地为席以天为幕,就这般山野为家野兽为邻地游荡下去吧?不肯回越王宫,是赌气还是觉醒?当下细想,越王宫竟是她唯一可安身之地!

  萧奕正犹豫着要不要唤醒她以作辞别,还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却忽见山下有灯火漂移,随之而来是一阵阵风吹铠甲声。萧奕大惊,轻拍妘楸手臂,急声呼唤,“妘楸!楸夫人!”

  唤了数声,妘楸才缓缓睁眼,对眼前人物似有一丝不耐,喃喃斥问,“你怎么……还没走?”

  萧奕无奈苦笑,还果然自己一番守护在她全是多余!不由抱怨着回,“我倒是想走!可是山下又来人了!你现今能不能走?我们须得往山上去避一避!快些起来!”说时要扶妘楸起身。

  “休来碰我!”妘楸低声呵斥,“我为何要避!你为何不能杀了他们!只这点本事又何敢来招我!”

  萧奕也是不敢置信,心说这都是谁家的道理,扬言争辩,“我为何要杀他们!先不说要我杀人这银钱有多贵,只你方才那一笔还未与你清算!再就是这万一来的是越人……”

  “越人又如何?我独是偏信了越人才有今时境地!”妘楸说时蓦地落下泪来,引得无暇也呜呜低吟。倒叫萧奕视之不忍,未敢再争,只能劝解,“此越人非彼越人!总不好滥杀无辜吧?”正说时却见灯火越来越近,嘈杂声更是犹在耳畔,萧奕也顾不及再征求妘楸准许,径直将人抱起,唤了声“无瑕”即转身往山上奔去。同样是避在先前几个召人藏身的断石之后。

  灯火很快趋近,萧奕凭石向下了望,见果然有十数铠甲披荆斩棘入了山林,前面引路者竟是位老人,布衣草鞋,背负箩筐,想来是位采药人或是山中樵夫。那老人在前面指指点点,含糊着言,“许是这里……应该就是这里……那时火光冲天,烧得这枯草噼啪作响!还有兵器打起来也是乒乒乓乓!军爷快看!死尸……全是死尸!是了!就是这里!小民说的异像就是这里!”

  一众铠甲迅速向前将石台围住,有人抽剑立哨,有人四下巡查,那被唤作军爷的年轻将官按剑四顾,目光扫过重重尸首,最后落在石台之上。彼时月辉淡薄,然有火把煌煌,正照见石台上血色披染,年轻将官径直走向石台,伸手抚过尚未干透的血迹,忽向众人高呼,“速查所有尸首,看有无女子!切记不可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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