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大华国朱雀街中段的济世医馆里，药香弥漫，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青砖地上，映出点点光斑。
"都围过来些，仔细看了。"洛风一袭青布长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声音清朗有力。他面前的长凳上坐着个面色局促的小伙计，正是隔壁绸缎庄的阿福。医馆里十几个伙计模样的汉子或站或坐，个个脸上带着几分羞赧几分关切，目光都集中在阿福腰间以下的位置。
秦慕伊端着个白瓷药盘站在一旁，素色襦裙衬得她身姿温婉，眉眼间却带着专注。见众人神色拘谨，她轻声笑道："诸位莫要不好意思，医者面前无避讳。这股红疹近来在朱雀街的店铺伙计间传开，洛郎研究多日才配出药方，今日正好借阿福的病例说清楚，也好让大家都能对症医治。"
洛风赞许地看了妻子一眼，伸手轻轻按在阿福患处边缘："大家看仔细了，这种红疹初起时是淡红色小丘疹，瘙痒难耐，抓挠后会连成片状，表面起水疱，抓破后会渗液结痂。"他指尖轻点，"尤其好发在臀部、大腿内侧这些衣物摩擦多、汗湿不易干的部位，阿福这已经是中度症状了。"
阿福涨红了脸，却还是老实说道："洛先生说得是，一开始就几个小红点，痒得钻心，夜里都睡不好。我以为是蚊子咬的，抓了几天就蔓延开了，擦了好几种止痒药膏都没用，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不是普通的蚊虫叮咬，也不是湿气太重引发的痱子。"洛风语气肯定，"上个月起，我就陆续接诊了十几个类似病例，都是咱们朱雀街的店铺伙计。细细询问下来，发现大家都有个共同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是不是都在同一家浆洗铺清洗工装？"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七嘴八舌地应起来："是啊！我在福顺浆洗铺洗的！"
"我也是！他家浆洗得干净，价钱还公道。"
"阿福，你不也在那家洗吗？"
洛风颔首道："正是如此。我去福顺浆洗铺看过，发现他们上个月换了一批新的皂角，是从南方运来的一种粗制皂角，性子极烈。"他转向秦慕伊，"慕伊，把那样本拿给大家看看。"
秦慕伊从药盘里取出一小块灰黑色的皂角块，递到前排几人面前："就是这种皂角，看着比普通皂角颜色深，闻着还有股刺鼻的气味。"
"这种皂角未经精制，含有大量的皂甙和刺激性生物碱。"洛风解释道，"寻常皂角经过炮制提炼，会去除大部分刺激性成分，留下清洁作用的皂甙。但这种粗制皂角不仅保留了这些刺激性物质，还因为储存不当发了霉，产生了黄曲霉毒素。"
虽然"生物碱黄曲霉毒素"这些词听着陌生，但众人都大致明白是这皂角有问题。
"原来如此！难怪我们这些常穿浆洗工装的伙计会得这怪病。"绸缎庄的掌柜儿子赵三郎恍然大悟，"那些不常穿工装的账房先生就没听说谁生了这疹子。"
洛风点头："正是。浆洗时皂角残留衣物上，加上春日回暖，大家干活容易出汗，汗液混合着残留的刺激性物质，反复刺激皮肤，再加上工装布料摩擦，就引发了这种接触性皮炎。"他拿起秦慕伊盘中的药刷，"今天我就教大家如何配制专治这种红疹的药膏，既解痒又能根治，还能预防复发。"
秦慕伊适时递上几味药材，洛风拿起其中一味棕黄色的块状物："这是黄柏，性寒味苦，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效。它里面含有小檗碱、黄柏酮等成分，能抑制细菌繁殖，减轻炎症反应。"
他将黄柏放在青石药碾中细细研磨，继续说道："取黄柏五十克，需用酒炒过。酒炒能引药入血分，增强其清热燥湿的功效，还能缓和其苦寒之性，避免损伤脾胃。"
接着他又拿起一块白色半透明的药材："这是炉甘石，要选取这种白中带浅粉、质轻多孔的。它性平味甘，能解毒明目退翳，收湿止痒敛疮。主要成分是碳酸锌，还有少量氧化钙、氧化镁等，能收敛创面，保护皮肤。"
"将炉甘石一百克放在火上煅烧，待其通红后取出放凉，再研成极细的粉末。"洛风边说边示范，将煅烧过的炉甘石倒入细筛，"一定要过筛三次，直到粉末细腻得触碰无颗粒感为止，否则敷在破损皮肤上会刺痛。"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连大气都不敢喘。秦慕伊将研好的黄柏粉和炉甘石粉倒入一个青瓷碗中，用竹刮刀细细拌匀。
"接下来是苦参，取三十克。"洛风拿起另一种深褐色的根茎，"苦参味苦性寒，清热燥湿、杀虫止痒的功效最强，是治这类皮肤病的要药。它含有的苦参碱、氧化苦参碱等成分，有很好的抗炎、抗过敏作用，能快速缓解瘙痒。"
他又陆续介绍药材："这是地肤子，取二十五克，能清热利湿、祛风止痒；蛇床子二十克，温肾壮阳、燥湿杀虫；白鲜皮三十克，清热燥湿、祛风解毒。这三味药配伍使用，能增强止痒燥湿的功效，它们含有的挥发油和苷类成分，能抑制皮肤真菌，减轻过敏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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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伊将这些药材依次称重、研磨、过筛，动作娴熟流畅。她将所有药粉混合在一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苦却令人安心的药香。
"药粉配好了，还需要合适的基质来调和成膏。"洛风接过妻子递来的药膏基质，那是一种淡黄色的软膏，散发着淡淡的油脂香气，"这是用芝麻油和蜂蜡炼制的基质。芝麻油甘凉润燥，能解毒生肌；蜂蜡甘平，能收涩敛疮。二者按四比一的比例炼制，既能让药膏保持适当硬度，又能滋润皮肤，促进药效吸收。"
他取了适量药粉倒入软膏中，用竹刮刀顺时针搅拌："药粉与基质的比例是一比二，要搅拌到色泽均匀、质地细腻才行。"随着他的搅拌，淡黄色的软膏渐渐变成了浅褐色，质地如绸缎般柔滑。
"最后还要加入这味关键药材。"秦慕伊递过一个小瓷瓶，洛风打开瓶口，一股清凉气息立刻散开。"这是薄荷脑，从薄荷中提炼出来的精华。只需加入少许，大约一克左右，就能起到清凉止痒的作用，涂抹后立刻能缓解瘙痒之苦。"
众人看着那细腻的药膏，已经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洛先生，这药膏真有那么管用？"
"是不是管用，咱们现在就试试。"洛风示意秦慕伊准备好干净的棉布和温水。秦慕伊先用温水轻轻擦拭阿福的患处，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尘，待擦干后，洛风用竹片取了适量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红疹部位。
"感觉怎么样？"秦慕伊轻声问道。
阿福原本紧绷的身体忽然一松，脸上露出舒服的神情："嘶——凉丝丝的，痒感一下子就减轻了！"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刚才还痒得钻心，这药膏一抹上去就舒服多了！"
众人见状都是一振，原本半信半疑的神色变成了热切。
洛风一边帮阿福敷药，一边继续讲解："这药膏需每日涂抹两次，早晚各一次。涂抹前要用温水洗净患处，切记不可用热水烫洗，也不能用肥皂之类的刺激性物品。"他将剩余的药膏仔细包好递给阿福，"这是三天的药量，用完再来取。"
接着他又拿出几包药材分发给众人："这是口服的汤药方子，针对体内湿热蕴结的情况。取地肤子十五克、白鲜皮十五克、苍术十克、黄柏十克、薏苡仁三十克、茯苓二十克、防风十克、甘草六克，加水煎服，每日一剂，早晚分服。"
"这方子能清热利湿、祛风止痒，从内里调理身体。"秦慕伊补充道，"另外洛郎还配了药浴方子，诸位回去后可取苦参三十克、蛇床子三十克、地肤子三十克、黄柏二十克、薄荷十克，加清水煮沸后放温，用来清洗患处或泡澡，效果更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洛风语气郑重，"立刻停止使用福顺浆洗铺的服务，取回自己的衣物重新用清水多漂洗几遍，去除残留的刺激性物质。若有条件，最好将工装用沸水浸泡一刻钟，彻底破坏残留的皂角成分。"
正说着，门外匆匆跑进来个小伙计，正是福顺浆洗铺的学徒："洛先生！不好了！我们掌柜的和店里几个伙计都得了怪病，浑身起疹子，痒得满地打滚，请您快去看看！"
众人闻言皆是哗然，洛风却并不意外，安抚道："莫急，我这就过去。正好带你们看看，延误治疗会是什么后果。"
秦慕伊迅速收拾好药箱，洛风拿起几包刚配好的药膏，对众人道："大家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正好让你们看看这疹子拖重了的样子，也好警醒自己及时医治。"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福顺浆洗铺，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皂角味混合着汗臭味。后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只见浆洗铺掌柜王胖子正光着膀子在地上打滚，他的后背、臀部满是大片红疹，不少地方已经被抓挠得渗出血水，看着触目惊心。另外几个伙计也个个衣衫不整，抓耳挠腮，痛苦不堪。
"王掌柜，这便是拖延不治的后果。"洛风蹲下身查看病情，眉头微蹙，"你这已经引发了继发感染，比阿福的症状严重多了。"
王胖子疼得满头大汗，断断续续道："洛先生...救救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还不是你贪便宜进的这批劣质皂角惹的祸！"洛风沉声道，"这种粗制皂角刺激性极强，加上你们浆洗铺潮湿闷热，你们自己长期接触，发病比别人更重！"
他让秦慕伊先用水清洗患处，自己则取来更强效的药膏："慕伊，取那加了青黛和冰片的药膏来。"秦慕伊应声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瓷盒，里面的药膏呈蓝绿色，散发着清凉气息。
"这是针对重度症状的加强版药膏。"洛风边涂抹边解释，"在基础方里加了青黛和冰片，青黛含靛蓝、靛玉红等成分，清热解毒、凉血消斑的功效更强；冰片则能开窍醒神、清热止痛，增强药物渗透性。"
药膏刚涂上，王胖子就发出舒服的喟叹："啊...舒服多了...洛先生真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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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又开了内服的汤药，特意加重了清热解毒的剂量："取蒲公英三十克、紫花地丁三十克、金银花二十克、连翘十五克、黄柏十五克、苦参二十克、生地黄十五克、赤芍十二克、丹皮十二克、甘草六克，用水煎服，每日一剂。"他叮嘱伙计，"这药要浓煎，分三次服用，切记不可再用那批皂角了。"
处理完浆洗铺的急症，回到济世医馆时，夕阳已经西斜。医馆里的伙计们还在等候，见洛风回来纷纷围上来，个个神情急切。
"洛先生，我们的工装都赶紧去取回来重新清洗！"
"这药膏我得多备几份，以防万一。"
"那口服的汤药能不能也给我们配一些？"
洛风笑着应下，让秦慕伊取出早已备好的药包分发给众人："每人一份药膏，一份口服药，还有药浴方子。按我说的方法使用，三日便能见效，七日即可痊愈。"
秦慕伊提笔在药方上写下药材成分和炮制方法，洛风在一旁补充剂量和用法："黄柏要酒炒，炉甘石需煅烧，薄荷脑最后加..."他讲得细致，众人听得认真，医馆里的气氛从最初的尴尬羞赧变成了专注好学。
暮色渐浓，伙计们拿着药包千恩万谢地离去。医馆里终于清静下来，秦慕伊收拾着药盘，轻声道："没想到这红疹竟是浆洗铺的皂角引起的，你怎么想到的？"
洛风帮着整理药材，笑道："起初只当是春瘟，可接诊的病例都集中在朱雀街，且都是体力劳作的伙计，就觉得蹊跷。后来发现他们工装的皂角味格外重，追问之下才找到线索。"他拿起那块粗制皂角，"行医问诊，不仅要望闻问切，更要察微知着，方能找到症结所在。"
秦慕伊将最后一味药材放回药柜，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眉眼温柔："夫君说的是。不过今日你将药方和成分都公之于众，就不怕别人学了去？"
"医者仁心，岂能藏私？"洛风握住妻子的手，目光诚恳，"这方子能治好大家的病，让更多人免受苦楚，才是它最大的价值。再说，这药材配伍的比例、炮制的火候，可不是看一眼就能学会的。"
秦慕伊莞尔一笑，眼中满是敬佩："夫君说的是。明日我再将药方誊写几份，贴在医馆门口和朱雀街的布告栏上，也好让更多人知晓。"
夜色渐深，济世医馆的灯光却依旧明亮。药香在空气中静静流淌，与窗外的月光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医者仁心的故事。几天后，朱雀街的红疹怪病果然销声匿迹，洛风和秦慕伊的医术也愈发为人称道，济世医馆的名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而那贴在布告栏上的药方，不仅治好了皮肤之疾，更温暖了市井百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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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伊端着个白瓷药盘站在一旁，素色襦裙衬得她身姿温婉，眉眼间却带着专注。见众人神色拘谨，她轻声笑道："诸位莫要不好意思，医者面前无避讳。这股红疹近来在朱雀街的店铺伙计间传开，洛郎研究多日才配出药方，今日正好借阿福的病例说清楚，也好让大家都能对症医治。"
洛风赞许地看了妻子一眼，伸手轻轻按在阿福患处边缘："大家看仔细了，这种红疹初起时是淡红色小丘疹，瘙痒难耐，抓挠后会连成片状，表面起水疱，抓破后会渗液结痂。"他指尖轻点，"尤其好发在臀部、大腿内侧这些衣物摩擦多、汗湿不易干的部位，阿福这已经是中度症状了。"
阿福涨红了脸，却还是老实说道："洛先生说得是，一开始就几个小红点，痒得钻心，夜里都睡不好。我以为是蚊子咬的，抓了几天就蔓延开了，擦了好几种止痒药膏都没用，反而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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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点头："正是。浆洗时皂角残留衣物上，加上春日回暖，大家干活容易出汗，汗液混合着残留的刺激性物质，反复刺激皮肤，再加上工装布料摩擦，就引发了这种接触性皮炎。"他拿起秦慕伊盘中的药刷，"今天我就教大家如何配制专治这种红疹的药膏，既解痒又能根治，还能预防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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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秦慕伊先用水清洗患处，自己则取来更强效的药膏："慕伊，取那加了青黛和冰片的药膏来。"秦慕伊应声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瓷盒，里面的药膏呈蓝绿色，散发着清凉气息。
"这是针对重度症状的加强版药膏。"洛风边涂抹边解释，"在基础方里加了青黛和冰片，青黛含靛蓝、靛玉红等成分，清热解毒、凉血消斑的功效更强；冰片则能开窍醒神、清热止痛，增强药物渗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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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伊莞尔一笑，眼中满是敬佩："夫君说的是。明日我再将药方誊写几份，贴在医馆门口和朱雀街的布告栏上，也好让更多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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