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穿越之千层塔记-《御风小说之穿越古代》

  济世医馆的药晒场总弥漫着草木的清苦气。洛风踩着露水推开栅门时,秦慕伊正蹲在青石板上分拣药材,素色围裙下摆沾了圈褐黄药渍,像是从老树皮上拓下的印记。她手边摊着堆奇特的草药,茎秆细如竹筷,一节节往上蹿,顶端顶着细碎的叶片,整株透着暗绿,像座缩微的石塔。

  “爹,娘这摆的是啥?看着跟石松似的,却比石松精神。”洛羽扛着药篓从后山回来,青布短褂肩头磨出毛边,少年人嗓门撞得檐角铜铃轻响,“今早去鹰嘴崖采药,见着这草长在岩壁缝里,一节节往上摞,跟谁搭的小塔似的。”

  洛风抚着晒架上的竹匾笑了,月白长衫扫过架上的陈皮,扬起细尘在晨光里翻飞:“这叫千层塔,你说的‘搭塔’倒是形象。它性子倔,专挑海拔千丈的岩壁扎根,石缝里积着点腐叶土,就能从春活到秋。最特别的是茎秆,直立不分枝,表面有细密的纵棱,一节节往上叠,每层都轮生着四到六片叶子,叶片像缩小的柳叶,边缘有锯齿,背面藏着孢子囊,风一吹就飘出黄粉似的孢子——这是它传宗接代的法子,比别的蕨类更执着。”

  秦慕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药末,鬓边银簪沾了点岩灰:“上月去云雾山采药,在鹰嘴崖的背阴处见着大片的。岩壁湿漉漉的,长满了青苔,千层塔就从石缝里钻出来,最高的有半尺多,茎秆一节节分明,像被人用刀削过似的齐整。我伸手去采,指腹蹭过茎秆,糙得像砂纸,倒比看着结实。”她从竹篮里捧出把阴干的千层塔,“这是全草入药,得带根挖,洗净后阴干,可不能暴晒,晒过的茎秆会发脆,药性就散了。”

  伙计老王蹲在门槛上编药篓,篾条在他膝头噼啪作响:“洛大夫,这草看着硬邦邦的,能治啥病?前儿我那老母亲说头疼,有时候走着路就忘事,刚说过的话转头就记不住,能用这个不?”

  “问得正是时候。”洛风捏起段千层塔茎秆,对着晨光细看,茎节处的细叶像缀着的绿珠,“千层塔的化学成分里藏着宝贝——石杉碱甲是它的核心,还有石杉碱乙、千层塔碱,以及三萜类化合物。石杉碱甲能抑制胆碱酯酶,增强脑内乙酰胆碱浓度,就像给迟钝的神经搭座桥;三萜类化合物能抗炎镇痛,对付风湿骨痛也管用。说白了,它既能醒神健脑,又能舒筋活络,是味刚柔并济的药。”

  洛羽掏出个牛皮本子,炭笔在纸上勾出茎节:“那形状得记死了,别跟伸筋草弄混。”他笔尖顿在纸面,抬头追问,“茎直立,轮生叶,孢子囊背生,生于岩壁阴湿处……还有啥特征?”

  “气味和断面。”秦慕伊接过话头,指尖掐断段干品,断面露出黄白色的木质部,“新鲜的千层塔有股辛辣气,干品嚼着发苦,断面有细密的放射纹,像小树桩的截面。伸筋草茎秆更软,气味淡,断面也没这么明显的纹路。”她忽然往药堂望了眼,“前年冬里,西市布庄的赵掌柜,就是靠它捡回条命。”

  老王手里的篾条停了:“是不是那个中风后瘫在床上的赵掌柜?听说他半边身子动不了,说话含糊,连自个儿名字都记不住,家里都备着后事了。”

  “正是他。”洛风的声音沉了些,指尖在青石板上划出茎节的形状,“那天他被儿子用门板抬来时,嘴角歪着,流着口水,右边胳膊腿硬得像木头,眼神发直,问他啥都只会哼哼。我搭脉时,指下脉沉涩,看他舌苔,舌体偏右,苔白腻,是中风后气血瘀滞,脑窍被痰浊堵住了。他儿子说,发病前总说头晕,记不住账,以为是累着了,没当回事。”

  秦慕伊端来壶川芎茶,给众人斟上,茶汤泛着琥珀色:“当时他痰涎壅盛,我先用竹沥水给他化痰,他都咽不下去。洛风说,必须用千层塔为主药,开窍醒神,再配活血的药。”她记得那天药柜里的千层塔是秋里采的,暗绿色的茎秆带着韧性,洛风抓药时,指尖捻着茎节数得仔细,生怕分量差了毫厘。

  “我开的方子是千层塔五钱,配黄芪一两、当归五钱,再加地龙、川芎各三钱,水煎服。”洛风起身踱了两步,长衫下摆扫过晒场上的艾草,“千层塔的石杉碱甲能唤醒迟钝的神经,黄芪、当归补气活血,地龙、川芎通络化瘀——这几味药凑一起,就像给堵塞的河道清淤,再开闸放水。另外,用千层塔、透骨草各半斤,加白酒煮沸,温敷他的患肢,借酒力把药性逼进经络里。”

  洛羽的炭笔在纸上飞快游走:“那他喝药后有啥反应?”

  “头三剂药下去,他夜里总说胡话。”洛风嘴角泛起笑意,眼角的纹路盛着晨光,“那是脑窍渐开的兆头。第五天给他换药时,他忽然抬手想抓痒,虽然胳膊抬得颤巍巍的,却让他儿子当场哭了。我看他眼神亮了些,试着问他‘今年多大’,他含糊着吐出‘五……五十六’,虽不清脆,却字字分明。”

  秦慕伊补充道:“后来又在方子里加了远志、菖蒲,助千层塔开窍,怕他久卧伤气,又加了白术健脾。前后用了三个月,他居然能拄着拐杖走几步,账房的老伙计来看他,他还能认出人,说得出年轻时一起收布的事。上个月路过布庄,见他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我还笑着招手,声音虽哑,却比那会儿清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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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药堂的铜铃“哐当”响得急。一个妇人哭着闯进来,发髻散乱,青布裙上沾着泥:“洛大夫!您救救我当家的!他昨儿摔了一跤,醒来就不认人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只会傻笑!”

  众人连忙让开。两个汉子抬着副担架跟进,担架上躺着个中年汉子,眼神呆滞,嘴角挂着口水,见人就嘿嘿笑,左手攥着衣角不停搓。秦慕伊伸手翻他眼睑,瞳孔对光反应迟钝:“舌红苔黄,脉弦数,像是脑震荡后痰热蒙窍。”

  洛风解开汉子的衣襟,指尖按在他的太阳穴:“他这是跌仆后气血逆乱,痰热上扰清窍。慕伊,取千层塔三钱,配石菖蒲二钱、郁金三钱,先煎水灌下去。洛羽,去后院取新鲜千层塔捣汁,加姜汁调开,给他擦额头和手心。”

  洛羽转身就往后院跑,药圃角落的石缝里种着几株千层塔,是去年从云雾山移来的,此刻正挺着茎秆,轮生叶在风里轻轻晃。他小心掐了把新鲜茎叶,石杉碱甲的辛辣气呛得他打喷嚏,倒让他精神一振。

  秦慕伊已经把药汁煎好,用小勺撬开汉子的嘴,一点点喂进去。药汁带着苦辛味,汉子起初还挣扎,喝了半碗,眼神竟渐渐定了些。洛羽把捣好的药汁递过去,淡绿色的汁液混着姜汁的辣气,擦在汉子额头时,他忽然皱了皱眉,像是有了知觉。

  妇人在一旁磕头:“洛大夫,他能好吗?刚才在别的医馆,人家说可能要傻一辈子……”

  “他这是痰热蒙窍,不算太重。”洛风一边写方子一边说,“千层塔的石杉碱甲能增强脑内神经传导,就像给生锈的齿轮上油;石菖蒲开窍豁痰,郁金活血凉血,三药合力,能把蒙在脑窍的痰热赶出去。按时服药,不出半月就能见好。”

  过了一个时辰,汉子忽然咳嗽起来,吐出口黄痰,眼神清明了些,看着妇人讷讷道:“秀……秀莲?”妇人当即哭出声,抱着他的胳膊直哆嗦。

  送走这家人,老王摸着后脑勺叹:“这千层塔看着不起眼,竟能让糊涂人变清醒。”

  洛风望着药圃里的千层塔,茎秆在阳光下泛着暗绿的光:“草木的性子,往往藏着药性的密码。千层塔生在险峻的岩壁,一节节往上攀,就像在给堵塞的脑窍搭梯;它的石杉碱甲性子烈,却能唤醒沉睡的神经,恰如那些看似平凡的人,内里藏着劈开混沌的力量。”

  洛羽低头看着本子上的画,千层塔的轮生叶在纸上层层叠叠,旁边记满了字:茎直立轮生叶,孢子囊背生,生于岩壁阴湿处,含石杉碱甲、三萜类……忽然觉得这株不起眼的草药变得沉甸甸的,带着云雾山的寒气,也带着爹说的那点“劈开混沌”的分量。

  秦慕伊端来刚蒸好的莲子糕,热气裹着药香漫开来:“尝尝,加了点益智仁,也能健脑。”她看着丈夫和儿子凑在石板上讨论的样子,晒场上的阳光斜斜铺过来,把他们的影子印在药材堆里,千层塔的茎秆在光影里轻轻颤动,仿佛在诉说着草木与人间最深刻的羁绊——哪怕生在绝境,也要攒着股醒神开窍的力气。

  药堂的铜铃又响了,这次进来个背着书包的少年,手里攥着片千层塔叶子:“洛大夫,我按您说的,采了这个给我爷爷泡水喝,他今早居然记得给花浇水了!”

  洛风笑着接过叶子,月白长衫的袖口沾了点少年带来的晨露。晒场上的千层塔还在安静地待着,茎节分明,像座座微型的塔,塔尖顶着细碎的叶,仿佛在昭示:再幽深的混沌,总有药草能搭起通向清明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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