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十一节 物业经理破鬼市-《牛牛道士在都市》

  寒气如针,刺得人骨头缝里都结霜。

  周天手脚并用从暗门狗洞似的豁口里爬出来,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差点一头扎进堆在洞口、散发着浓烈铜锈腥气的烂泥里。

  他甩了甩脑袋上的冰碴子,刚喘了口粗气想骂这暖气管道不达标,话卡在喉咙里没出来,眼珠子先瞪圆了。

  前面那仨,秤砣、老刀、南宫雪,连同王铁柱和祖师爷箱子,像被施了定身法!

  背对着他,戳在一条异常宽阔笔直、用巨大黑色方砖铺就的通道入口!

  这通道,邪门!

  通道两旁,每隔丈许,竟整整齐齐支棱着两排……石头房子?!不高,丈余,大小规制一致,清一色用巨大、棱角粗糙的黑石条垒砌,屋顶是单坡茅草顶的样式——全他妈是石头片雕出来的!门窗轮廓清晰可见,全是死沉死沉的石头门板、窗户棱子!

  这些石屋子紧紧挨在一起,一眼望过去鳞次栉比、整整齐齐,活脱脱一片被瞬间石化了的地下小村落!

  寂静无声地浸泡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秤砣肩膀扛着绳子,一只脚僵在半空,做出迈步状,脸上还凝固着刚才突围时那股子狠厉,此刻却双目圆瞪直勾勾地盯着通道深处那片阒黑的虚无,肌肉绷紧如同磐石,连手里刚拔出的半截撬棍都忘了放下。

  老刀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第一次有了点破绽,嘴唇绷成一条细线,紧贴通道冰冷石壁的身躯微微前倾,握住军刺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似乎正抵御着无形的巨大吸力。

  南宫雪则半跪在地面一根凸起的断裂黑色方砖棱角前,一只手的指尖正深深抠进砖面冰冷的硬土隙里,另一只手强光手电的光柱却不再稳如磐石,光束微弱而混乱地在面前一丈之地晃动着、颤抖着,映出她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唇,额角沁出的汗珠在冷光下清晰如冰。

  她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别扭的状态,既像是要不顾一切地往前扑杀,又像是在拼死抵抗着什么往回拖拽的力量,微微颤抖着僵在原地,连开口警示都不能!

  王铁柱抱着箱子蜷缩在南宫雪脚边,更是脸色惨白如死人,两眼上翻,只剩下眼白,喉间咯咯作响如同被扼住颈子的鸡,蜷缩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怀里的祖师爷箱子都歪斜得快掉了。

  诡异的是,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通道深处那片纯粹的、粘稠如墨汁的黑暗!

  仿佛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摄住了他们的魂魄,要将他们硬生生拖拽进去!

  通道中死寂无声,只有浓重寒意混着石头和朽木(虽然是石雕)发出的沉寂气味,还有那仿佛凝固在时间琥珀里的惊悚。

  前方通道如同鬼蜮小集市的入口,无声地张着巨口。

  周天缩了缩脖子,寒气混合着那股诡异的阴森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扯了扯身上裹着的破夹克,破了个口子的衣领摩擦着他冰凉的脸颊,痒得难受。

  他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眯着眼使劲朝那诡异死寂的“石头村”深处望去。

  黑是真黑,没灯没火,但不知道是不是摔多了磕了脑壳开了天眼,周天总觉着那黑暗深处……人影幢幢! 好像……有东西在动?还不是一个两个!

  昏暗中,他努力眨巴着眼。那些排列整齐的石头屋子门窗后面,那些粗粝的门框和窗棂的缝隙阴影里……竟然隐约有……人影在微微晃动!

  不像是实打实的石俑,倒像是扭曲模糊的透明水波!

  依稀能辨认出是人形轮廓,但异常模糊、飘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磨砂玻璃在看!

  那些人影动作极其缓慢呆板,如同上了发条的老旧木偶,在石头屋里僵硬地挪动、重复着几个固定的姿势——有的好像趴在窗边佝偻着腰,有的僵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有的似乎在极其迟缓地推着窗框?毫无生气,只有一片死寂的机械感。

  空气里那股子阴冷死气的源头似乎就在这里,越往前走越重,如同无数双冰冷的手在无形中扼住喉咙!

  “我滴个乖乖……”周天挠了挠后脑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下意识想回头找秤砣壮胆,才猛地想起那几个货全定在前头了!

  不能等了!

  周天咬咬牙,蹲下身,也顾不上地上冰冷扎屁股的黑泥了。

  他飞快地从那件破夹克内袋掏出一大卷皱巴巴、画满了各种狂草大红“鬼画符”的劣质黄纸!

  顾不上分辨种类,闭着眼稀里哗啦一顿乱撕!

  手指头冻得有点哆嗦。撕出来的符纸有大有小,形状各异,连带着几张之前画的“神行太保急急如律令”和“火锅必熟吉祥符”也混在里面。

  他嘴里骂骂咧咧:“真抠门!电都不通!

  物业费白交啊?!交费单呢?!柱子那兜里是不是还揣着一张物业水费催缴单?!”

  他一边说着不着调的话,一边飞快地把那些大小不一的破烂黄符纸,连撕带揉,三两下搓成几个奇形怪状的纸团!大的如拳头,小的像核桃。

  搓完了,他不假思索地抬起一只脏兮兮、沾满了泥灰苔藓的脚底板!

  “对不住了老哥几个!回头……咳……管账的报销!”

  周天自言自语嘀咕着,捏起一个皱巴巴的“符纸炸弹”,对着旁边冰冷潮湿的墙壁“呸”地啐了口浓痰(夹杂着刚才磕破嘴角的血沫子),然后狠狠地、使劲地用那黏糊糊的纸团在鞋底上搓!

  蹭!像擦皮鞋一样!

  几下就把那黄纸团蹭成了黑灰色的一坨,裹满了鞋底泥泞苔藓的污垢,还在破洞的鞋帮处挂住一条干枯的苔藓须子。

  周天喘着粗气,瞄准方向(纯粹蒙的),抡圆了胳膊!

  “去你大爷的物业欠费催命符——吃老子一脚!!”

  那团混着血沫痰泥苔藓的“符纸炸弹”,划着一道污浊的抛物线,如同发射失败的火箭弹,“吧唧”一声,精准地糊在了离他最近、也离王铁柱定身僵立处最近的秤砣——那宽厚壮硕、凝固如雕塑一般的后腰裤带上!

  纸团粘性十足!稳稳贴住!

  没有金光万道,没有法相庄严。

  只有秤砣虎躯猛地一震!如同被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到了屁股!

  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喉间爆出一声震耳欲聋、带着惊魂未定破音的嘶吼:“嗷——!!!鬼抓腚啦——!!!”

  这一嗓子带着十二级的惊恐爆发,浑厚有力,如同平地炸雷!

  震得整个通道顶部簌簌往下掉石沫子!

  他整个人像被弹簧弹开,下意识地往后猛地一个虎跳!

  粗壮的后腰顶在了旁边的南宫雪肩膀上!

  啪嗒!南宫雪手里那原本晃动颤抖的强光手电脱手飞出!

  光柱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扫过,映出一道刺目轨迹!

  这一撞!南宫雪口中也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那股僵硬在她体内、仿佛来自深渊的拖拽力量瞬间被这猛烈的外力冲击撞得松脱了少许!

  她的眼中血色快速退去,露出一丝刚清醒过来的迷茫和瞬间聚焦的惊骇!

  啪嗒!又一个“符纸球”在周天手中被搓好、吐了口血沫子,蹭了脚底泥,带着周天咬牙切齿的诅咒——“水费滞纳金滞死你!” ——被他铆足了劲儿甩出去!

  这次是贴着地面滚的!像个发射失败的地滚弹!

  污浊泥球骨碌碌高速撞向了南宫雪脚下那块凸起的砖棱角!

  砰!

  那泥球撞上砖棱,碎裂开来,里面的符纸炸开散落一地!

  但那凸起的棱角被泥水瞬间糊满覆盖!

  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层破裂的脆响!

  似乎响在每个被定住之人的脑海里!

  正疯狂扭动挣扎、试图摆脱那股深渊吸力的南宫雪,只觉得脚下一松!

  那股缠绕在她脚踝上的、冰冷粘稠如同水草的力量骤然崩断!

  一直保持着别扭前倾拉扯姿势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雪姐!!”

  从秤砣那惊天动地一嗓子开始就差点被吓尿的王铁柱,终于承受不住多重惊吓刺激,哇的一声哭嚎出来,声音带着撕裂音!

  怀里抱着祖师爷箱子,连滚带爬地就往后缩!

  这一哭一撞,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

  如同连锁效应!老刀那僵直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

  原本死死握紧军刺抵抗那无形拖拽的力道骤然被“引爆”!

  整个人顺着反作用力“蹬蹬蹬”疾退三步!

  后背咚的一声重重撞在通道冰冷的石壁上!尘土飞扬!

  秤砣还在鬼吼鬼叫地捂着后腰“鬼抓腚”,原地疯狂蹦跶!

  那混乱的力量拉扯着南宫雪往后跌!

  老刀的疾退撞壁!

  王铁柱的哭嚎滚爬!

  几人如同缠在一起的线团,瞬间彻底搅乱了通道里的“秩序”!

  如同骤然吹散的魔障!

  那股弥漫在通道入口处、浓稠粘腻得仿佛胶水般的黑暗氛围,如同潮水般猛地向通道深处退去!

  那些隐藏在石头门窗后的模糊人影也如同被强光照射的水汽,扭曲模糊着快速淡化消失!

  “呃……”南宫雪闷哼一声,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第一个彻底回神!

  她眼神惊骇地扫过通道深处快速消退的异常黑暗和那种浑身轻松、挣脱束缚的感觉,再猛地回头看向周天——那货正猫在后面黑泥里,抖抖索索地拍着胸口。

  “我…我……我就说物业欠费天打雷劈吧……嘶……真…真灵……”周天缩了缩脖子,看着前方一片狼藉的场面和仨刚刚“还魂”、眼神犹带惊恐迷茫的同伴,吸溜了一下冻得发红的鼻子,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