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十节 物业水电堪舆图-《牛牛道士在都市》

  巨大的神道甬道如同沉眠地下的巨龙脊椎,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

  两边排开的石人俑沉默地戳在黑暗里,甲胄上凝着冰冷的微光,像是冻在岁月里的卫兵雕像。

  越往前走,空气里那股子浸透骨子的阴寒湿气越重,冻得人牙齿直打架。

  脚底下打磨光溜的青条石地板结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听着跟踩碎冰似的。

  前方甬道尽头,一座巨大得如同地狱城门的封石豁然堵在眼前!乌沉沉如同巨碑,估摸着小十米高!

  表面异常光洁,严丝合缝地卡在两边凿出来的垂直石壁上,半点缝隙都没留。

  封石正中央,浮雕刻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纹饰——层层叠叠的扭曲回环线条,像一堆盘绕绞死的毒蛇,看久了脑仁都跟着发晕。

  石面四周还开凿着数十个均匀排布的圆孔洞,黑洞洞的不知深浅。

  封石下沿堆积着厚厚一层灰白的、混杂着破碎骨片似的矿物粉末(老刀捻了一点,搓了搓,脸色更沉)。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硝石和某种腐朽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吸一口肺管子都凉飕飕的。

  “强子测的,这就是最后一道关。”

  南宫雪声音绷得像弦,手电光柱扫过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蜂窝煤般的黑孔,封门石,千斤闸落锁结构。

  硬闯……

  她目光扫过堆积的白色灰烬,没说完,但那意思不言而喻——下面都是被碾成粉末的前车之鉴。

  “啥玩意儿?机关炮筒?”

  秤砣倒吸一口凉气,扛了一路的绳子都下意识离那些孔洞远了几分。

  老刀已经蹲在了封石边缘,那双鹰眼如同扫描仪,一寸寸刮过那些规律排列的黑孔和石壁接缝。

  他伸出一根带着战术手套的食指,在某个孔洞口上方寸许的位置轻轻抹过——指尖的军式手套立刻被粘了一层薄薄的、近乎无色的油膜!

  他凑近闻了一下,眉头紧锁:“冷油腥味……不是生物油……像淬火的淬火油放久了。”

  他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根备用的金属探杆(磨过的粗伞骨),极其缓慢地伸向其中一个孔洞。

  铮!咔嚓!

  探杆前端刚伸进去不到十公分!

  一股无形的巨力瞬间咬合!金铁交鸣!脆响刺耳!

  那根伞骨粗的探杆竟被硬生生咬断成数截!断口处翻卷如被巨齿啃噬!

  残存的探杆抽回来,杆身遍布细小却深刻的撞击刮擦印痕!像被无数高速旋转的砂轮碾过!

  “窝日……”秤砣脖子一缩,汗毛倒竖。

  “齿轮机括联动触发,无解。”

  老刀声音低沉,扔掉断杆。

  这玩意儿比预想还麻烦,触发点在孔洞内部深处,根本无法外破。

  南宫雪下颌线绷得更紧了。

  她拿出那块边缘磨损、闪着猩红搏动点的碎石片,靠近封门石,碎石片中心的红点骤然变得异常活跃!

  那嗡鸣的低频震动瞬间放大!

  几乎要穿透耳膜!靠近封门石表面的那层白色粉尘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一股更浓烈的、仿佛要把血液都冻僵的阴寒煞气扑面而来!

  “煞气源在门后!”

  南宫雪猛地收回碎石片,指尖微颤,被那瞬间爆发的寒意刺得有些发麻。

  死局!硬闯是肉酱,绕路没有路!

  众人心头像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封门石。

  秤砣烦躁地用撬棍尾部敲着地面碎石,发出笃笃的闷响。

  老刀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闭目凝神,军刺插在脚边冻硬的土地里。

  王铁柱抱着祖师爷箱子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片死寂里,只有周天的动静有点格格不入。

  他缩在队伍最后面,裹紧那件沾满泥灰苔藓的破夹克,把自己团成一个瑟瑟发抖的球。

  他不是在看那堵要人命的封门石,也不是在看那些吃人的孔洞,更没管碎石片嗡鸣的邪乎。

  他那双被烟熏得有点发黄的小眼睛,正直勾勾、死死地钉在甬道两侧墙壁……靠近地面的……那些巨大的、排列整齐规整的青条石上面!

  灯光昏暗,他看得眉头紧皱,嘴里发出啧啧的嫌弃声。

  “看看……咳咳……看看这什么地脚工程!!”

  周天吸溜了一下鼻涕,伸出一根裹着油腻布条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封门石两侧石壁的根部地面。

  南宫雪蹙眉,下意识将手电光柱挪过去,聚焦在地脚。

  只见那巨大的封门石两侧,与地面接触、承受巨大压力的青条石基座边缘——几条本该笔直延伸的石缝边缘,竟然有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向上拱起的弧度!

  不显眼,但在强光光束的直射下,如同平直画框底部被扭曲撬动的微小形变!

  与旁边远处石壁地脚笔直严整的排列形成诡异对比!

  周天的指头又哆哆嗦嗦地往上指,指向石壁高处、众人目光平时难以注意到、那些排布孔洞的顶端区域:“……再看看……上面那些……开洞的口子周围……”

  光束向上移动。

  在孔洞密集区域的石壁上方,大约齐眉高的位置,一道道异常明显、极其清晰的斜向水渍印痕赫然显现!

  如同眼泪流过的潮湿轨迹,斜斜地从石壁深处淌出!

  将那些排布孔洞周边的石质浸出一种深沉的褐绿色,还结着一层细小的冰渣!

  周天撇着嘴,一脸“看啥破工程”的不屑,声音带着冻出来的颤音和浓浓的市井口吻:

  这叫啥施工质量?!啊?!

  ……封门石压得底下地基都弯了腰!

  拱起来了!这他妈明显承重结构失衡!地基沉降不均!

  豆腐渣工程啊!!

  他那只裹着油腻布条的手指头摇得像狗尾巴草,“再看看上面!这渗水!这漏水!跟特么楼顶漏雨一样!顺着孔洞旁边哗哗流”!

  这墓主人……怕不是找了路边的黑工程队吧?!

  防水防潮层都没糊严实?!

  主家不给工钱就瞎糊弄?!

  他喘了口粗气,把手收回来揣回破夹克袖子里暖着,一边哆嗦一边摇头晃脑,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咱小区楼下王二麻子修个自行车棚都比这靠谱!

  至少那棚子……棚子顶上不漏雨!啊呸!

  是……上面的顶棚渗水,下边地面沉降歪脚,这地方……”

  他眼珠滴溜溜地一转,闪烁着一种市侩的精光,斩钉截铁地指着封门石右侧、拱起最明显那条石缝旁边不远处的、相对平整笔直、且完全没有水渍痕迹的一大片石壁!

  “这儿!这块儿墙皮看着就厚实!看着就顺溜!墙根笔直没拱包!顶上干爽没湿印!

  绝对的地基稳当防水好!没跑儿!这地方后面……肯定不是承重点!

  是……是物业办公室留的检修口暗门!!!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跺着脚下那块“地基稳当”的区域旁的地面,震得脚下的薄冰咔嚓作响:“都甭瞅那堆冒烟的炮筒子!

  走这边!墙后头准有工人偷懒开的小后门!修漏水用的!

  周天声音信誓旦旦,完全不像瞎蒙。

  秤砣听得直挠头:“啥?暗门?物业办公室?”他看向老刀。

  老刀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瞬间刺向周天所指的那块墙体!

  光束落处——那块石壁的青条石排列确实异常整齐!缝隙笔直如墨线!

  表面干燥粗糙,与旁边水渍淋漓、缝线扭曲的墙壁形成鲜明对比!

  更没有那些代表巨大承重力的孔洞!

  他猛地低头,抓起一把封门石下堆积的白灰,快速对比墙根两种材质的细微差异!

  南宫雪握着碎石片的手猛地收紧!

  碎石片中心的猩红搏动光点在靠近周天所指墙面时,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那种嗡鸣的压迫感也减轻了几分!她猛地抬头看向周天!

  那张脏兮兮的、还冒着鼻涕泡的脸上,那看似胡言乱语、信口开河的市侩表情底下,那双精光闪烁的小眼睛正对着她极其短暂地、极其隐晦地……眨了一下?!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赌! 南宫雪心念电转!

  “老刀!”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撕裂寂静的尖锐:“左上第三石!撬缝!”

  同时反手摘下背包!

  掏出两个带吸盘的战术冲击锥!

  人已如猎豹般扑向周天所指的干燥墙面!

  老刀的动作如同同步!

  在南宫雪话音未起的刹那!

  他那柄插在地上的军刺已如毒蛇吐信!

  闪电般刺入周天所指墙壁那块石砖边缘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横向而非垂直的青石接缝!

  左手早已攥着的那柄合金地质锤狠命砸向军刺尾端!

  “当!咔嚓!!”

  刺耳的撞击石裂声!军刺尖端悍然嵌入石缝深处数寸!撬动!!

  秤砣一声不吭,庞大身躯已同步扑上!

  手中那两根粗壮的冷钢撬棍如同咆哮的攻城撞钉!

  精准无比地插入军刺两侧撬开的缝隙边缘!双臂肌肉坟起,怒吼发力:“给老子——开——!”

  “呲啦——咔!轰隆!”

  不是崩塌!不是机关启动!

  像是老旧木门被粗暴推开的摩擦巨响!那块被三人合力撬动的巨大石砖(约有半人多高宽),如同一个设计精妙的活动暗门,竟带着滑轨转动的声音!

  向内猛地翻转塌陷!露出一个黝黑、仅容一人勉强爬行的不规则洞口!

  一股浓郁百倍、如同腐臭沼池子开了盖的混合着陈泥水腥、金属锈蚀和冰冷死气的寒流如同决堤洪涛般狂涌而出!

  瞬间将周围的温度又拉低了十几度!

  洞口狭窄漆黑,深不见底!寒气如同冰舌舔舐!

  “钻!马上!”

  南宫雪的声音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狠厉,第一个将那战术冲击锥吸盘往洞口旁边光滑石壁上一按固定!

  单手扒住石坎,整个人如同壁虎钻缝般闪电般滑了进去!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老刀紧随其后!

  军刺倒插在地作为最后支点!

  身影一晃就没入黑暗!

  秤砣一把抄起吓懵的王铁柱和祖师爷箱子!

  推着他后背就往那喷吐寒气的洞口塞!自己也缩骨般紧跟着钻入!

  最后剩下周天!

  那扑面的阴寒气流冻得他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他回头瞥了一眼那堵依旧纹丝不动、孔洞森然的巨大封门石,又看看这个“物业工人偷懒门”,嘴里念念叨叨,手脚并用地往里钻:“我艹……真抠门……暖气管道口……都不带安的……”

  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他被黑暗吞噬的身影里。

  轰隆隆!

  身后通道里,封门石的位置隐约传来几声沉闷的机括启动和齿轮咬合的轰鸣!

  如同怪兽合拢了獠牙!但已经与他们无关。

  黑暗窄道内,只有众人剧烈的心跳和冰棱挂壁滑落的轻微“嗒…嗒…”声。

  冰寒刺骨,死寂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