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大道三千-《笙歌烈酒漫长喉》

  老者的身影化为熊烈与小白蟒心间的一抹绿时,周遭的空气便猛地一沉,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下一秒便“咔嚓”撕裂!

  眼前的冰湖与枯树瞬间碎成齑粉,风裹挟着冰碴子狠狠砸来,带着能割开皮肉的锐痛。熊烈下意识抬手护在眼前,耳中已灌满了呼啸的寒风,那风不是自然的流动,是无数冰刃在半空旋转的尖啸,混着类似骨头摩擦的“咯吱”声,听得人牙根发紧。

  二人抬眼间,哪有半分生机?满眼尽是被寒冬绝杀吞噬的炼狱。

  天是铅灰色的,低低压在头顶,像块冻裂的铁,偶尔漏下几缕惨白的光,照在远处断裂的冰崖上——那崖壁不是平滑的冰面,是被硬生生绞碎又冻结的狰狞形状,冰棱如倒插的尖刀,最长的足有丈余,尖端还挂着暗红的冰碴,不知是血冻成的,还是被风磨出的裂痕。

  脚下的“雪地”早不是松软的白,而是冻得硬如铁板的冰壳,踩上去“哐当”作响,冰层下隐约能看见暗黑色的纹路,像无数冻僵的血管在搏动。稍不留神踩错地方,冰壳便会“咔嚓”崩裂,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冰缝,缝里绞缠着断裂的枯骨与冻硬的皮毛,显然已有不少生灵在此坠落。

  风越来越烈,卷着成团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像被石子砸。空中飞舞的不只是雪,还有细碎的冰针,每一根都闪着幽蓝的寒芒,被风裹挟着射向四面八方,落在冰面上“叮叮”作响,竟能凿出细密的小坑。远处的冰丘后,时不时传来冰层崩裂的巨响,伴随着模糊的、像是被冻住喉咙的呜咽,不知是哪个误入阵法的生灵正在绝望中被冰封。

  连空气都冷得诡异,熊烈呼出的白气刚离唇便凝成了细小的冰晶,粘在鼻尖上刺痒又冰冷;小白蟒的鳞片上已蒙上一层白霜,蛇信子吐得极快,却在触到寒风的瞬间缩了回去——那风里藏着刺骨的寒毒,沾多了怕是连鳞片都会冻裂。

  冰面上还散落着残破的冰刃机关,有的半埋在雪里,刃口闪着冷光;有的斜插在冰中,机关弦上还缠着半截冻硬的兽毛。最骇人的是中央那座歪斜的冰台,台面上布满了深沟般的抓痕,边缘冻着一滩早已发黑的冰渍,像谁曾在此挣扎到最后一刻,却终究被寒风与冰刃绞成了碎末。

  整个场景没有半分寂静,只有风的咆哮、冰的崩裂、机关的轻响,像一首用死亡谱写的寒歌。熊烈死死扣住脚下的冰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小白蟒则紧绷着身体,鳞片微微竖起,警惕地盯着空中飞舞的冰针——这里没有童话,只有寒冬最残酷的绝杀,每一寸风雪里都藏着索命的獠牙。

  小白蟒女童声在熊烈耳边响起:“这是哪里?不会还是在阿公的寒魄星辰珠攻击下吧!”

  熊烈眼睛环顾四周,眼看着跟刚才化形老蟒交手的场景,并不相同,摇了摇头,此时眼前已经不见了化形老蟒。虽然依旧冰寒,并不次于老蟒手中的寒破星辰珠的攻击,但这样的寒冰并不是只针对熊烈与小白蟒,更像这里一直都处于这样的寒冷之中,自己来到一个更加残酷的冰寒世界。

  熊烈粗重的呼吸在鼻尖凝成白雾,又被迎面而来的寒风瞬间吹散。他甩了甩被冻得有些发僵的脑袋,低沉的嗓音带着冰碴子似的沙哑:“不是老东西的珠子。”他抬爪指向远处冰崖上崩裂的纹路,“你看那冰缝,冻得比铁还硬,哪有半分刚被攻击过的样子?倒像是……天生就长这样。”

  小白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蛇瞳微微一缩。那些冰崖的裂痕里嵌着细碎的冰晶,边缘早已被寒风磨得光滑,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形成的。她尾巴尖轻轻扫过脚边一块凸起的冰石,冰石表面立刻簌簌落下一层白霜,露出底下深褐色的冻痕——那是常年被寒气侵蚀才有的颜色。

  “这里的冷……是活的。”小白蟒的女童声带着一丝发颤,不是害怕,是被冻得牙酸,“老阿公的珠子是往外喷寒气,可这里的寒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连风都带着刺。”她话音刚落,一阵更烈的风卷着冰针呼啸而过,擦着熊烈的耳际钉在冰面上,‘噗’地扎进半寸深,刃口闪着幽蓝的光。

  熊烈猛地转头,盯着冰针消失的方向低吼一声。刚才交手时,老蟒的寒魄星辰珠虽烈,却有明确的攻击轨迹,可这里的冰针、寒风、暗藏的冰缝,全是无差别的杀招,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寒网,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

  他低头看了眼小白蟒身上越来越厚的白霜,用宽厚的手掌轻轻蹭了蹭她的鳞片,试图传递一点暖意:“别乱吐信子,风里有东西。”刚才那瞬间,他分明看到小白蟒缩回去的蛇信子尖沾了点灰黑色,那绝不是普通的霜。

  小白蟒乖乖应了声,将身体缠得更紧些。风还在咆哮,冰崖深处隐约传来冰层断裂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阵法深处被惊动了。熊烈绷紧了脊背,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这里没有老蟒的身影,却比面对老蟒时更让人不安,因为他们踏入的,是一个早已布好的、以寒冬为刃的绝杀陷阱。

  冰块撞击的“哐当”声突然变得癫狂,像是无数被冻僵的骨骼在互相碾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冰壳底下挣动——那些半埋在雪里的冰砖、崖壁上悬着的冰棱,竟真的“活”了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相互碰撞,每一次撞击都溅起细碎的冰碴,像是在磨牙吮血。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冰缝深处滚出来,不是风声,是冰块摩擦时挤出来的怨毒,像淬了毒的冰锥往人骨头缝里钻:“又来送死了?呵——上回那只老蟒钻空子逃了,还它娘顺手掏走了风吼眼里那颗珠子!”冰缝突然裂开半尺宽,里面透出幽蓝的冷光,隐约能看见冰壁上布满抓痕,“那珠子是镇着风吼兽的火性的!没了它,那畜生天天撞崖、夜夜咆哮,把我们的冰壳震裂了三层,冰棱崩断了百根!我们被它折腾得快散架时,那老东西早没影了!”

  熊烈脚下的冰壳猛地一沉,几块锋利的冰砖突然从雪地里弹起,带着“咻”的风声擦过他的肋骨,冰刃上还沾着点暗红的冰渍——不知是哪只生灵的血冻成的。他喉咙里爆出愤怒的咆哮,爪子狠狠拍向一块扑来的冰砖,“砰”地将其拍得粉碎,碎冰溅在脸上,疼得他眼皮直跳:“我们不是那化形老蟒!”

  “外来的狗东西都一样!”冰块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尖利的嘶吼,崖壁上悬挂的冰棱突然“咔嚓”断裂,丈余长的冰锥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二人头顶,冰锥尖端还缠着几缕冻硬的兽毛,“上回那老蟒也说‘路过’,转头就趁我们护阵力弱,用毒牙咬碎风吼眼的冰壳!现在风吼兽发狂时,连冰缝里的我们都要被它的怒火燎一层皮!夜夜被兽吼震得魂飞魄散,日日被冰壳崩裂的疼折磨——这账,不从你们这些外来者身上讨,要找谁讨?!”

  小白蟒突然绷紧身体,蛇瞳死死盯着左侧冰缝:那里的冰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无数细如发丝的冰丝正从裂缝里爬出来,冰丝上沾着黏腻的白霜,爬过之处留下淡淡的焦痕——那是带着寒毒的冰丝,沾到皮肉就会往骨头里钻。“小心!冰丝在缠过来了!”她的女童声里带着发颤的急意,尾巴尖狠狠抽向脚边一块冰岩,却被冰岩上突然冒出的冰刺划开一道细口,渗出的蛇血刚落地就凝成了暗红的冰珠。

  “肢解!必须肢解!”冰块的嘶吼里裹着血腥味,地面上的冰壳突然“咔啦”炸开,一排排半尺长的冰刺从地下弹出,闪着幽蓝的寒光围向一人一蟒,冰刺尖端还沾着细碎的骨渣;那些滑动的冰砖速度更快了,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刮痕,像一群饿疯了的野兽在围猎,“让你们的骨头冻在冰缝里,让你们的血肉喂风吼兽!让所有外来者都知道,冬决阵的债,要用命来偿!”

  远处的风吼眼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兽吼,那吼声里带着焚冰裂石的狂怒,震得崖壁上的积雪簌簌坠落,连脚下的冰壳都在跟着发颤——显然那被惹疯的风吼兽已经被惊动,正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往这边冲来,沉重的脚步声像闷雷滚过冰原,越来越近。

  冰缝里的声音还在癫狂地嘶吼,冰棱砸落的速度更快了,冰丝爬动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冰刺围拢的圈子越来越小。熊烈死死用身体护住小白蟒,手掌拍碎一块又一块冰砖,掌心早已被冰刃划得血肉模糊,血珠滴在冰面上瞬间冻结,又被新的冰碴覆盖;小白蟒则弓起身子,对着爬来的冰丝喷出细弱的毒液,却在触到冰丝的瞬间被寒气逼退——这里的每一寸冰、每一缕风,都浸透着对“外来者”的刻骨怨毒,要将他们撕成碎片,才算偿清那笔被老蟒欠下的、用痛苦与愤怒堆成的血债。

  寒雾在冰原上弥漫,每一寸空气都像被冻成了细针,扎得人皮肤发紧。可比这寒气更刺骨的,是从遍地冰块里疯长而出的诡异触手——那些东西白如霜发,细若游丝,却带着钢铁般的韧性,正从冰缝、冰棱、甚至冰面的裂痕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转眼间就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熊烈和小白蟒死死罩在中央。

  熊烈高大的身躯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那些白发触手像是有生命般,缠住他的胳膊就勒紧,缠上他的腰腹就收紧,连宽厚的肩膀都被数不清的白丝交叉缠绕,深深嵌进肌肉里。原本坚硬如铁的肌肤被勒得变了形,细密的血珠顺着白丝的缝隙往外渗,很快就在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更可怕的是缠向他脖颈和脸颊的那些白丝,它们像毒蛇般钻进衣领、缠住下颌,将他的口鼻严严实实裹住,连一丝换气的缝隙都没留下。他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呜咽,肌肉因剧痛和窒息不住抽搐,可越是挣扎,那些白丝勒得越紧,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勒碎在冰块里。

  最让他绝望的不是身体的剧痛,而是神识的阻滞。自那些白丝缠上身体的瞬间,他脑海里原本清明的神识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又像是被浓雾死死捂住,无论怎么催动都无法向外扩散分毫。往日里能感知方圆百丈的灵识,此刻缩在颅腔内动弹不得,连眼前白丝的动向都辨不清,更别说寻找破局的机会。他只能任由那些白丝在肌肤下游走、收紧,感受着生命力顺着渗血的伤口一点点流逝,连脸上最后一点表情都被白丝彻底掩盖,只留下被勒出的狰狞纹路。

  小白蟒的处境稍好些,或许是体型小巧,最初被白丝缠上时还能扭着身子挣扎。它鳞片在冰面上蹭出细碎的声响,信子飞快地吐动,试图用毒液或是蛮力挣开束缚。可那些白发触手太诡异了,看似纤细,却比最坚韧的藤蔓还要顽固,它每扭动一下,白丝就往鳞片缝隙里钻得更深,勒得它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很快,它连吐信子的力气都快没了,细长的身体被白丝缠成了一团,只有尾巴尖还在徒劳地抽搐,那双原本灵动的竖瞳里,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雾气。

  冰原上只剩下冰块被挤压的咔咔声,和白丝收紧时的细微摩擦声。熊烈的血水还在顺着白丝往下滴,在冰面上冻成一颗颗暗红的冰晶;小白蟒的身体已经渐渐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谁也不知道,这些从冰里钻出的白发圣物究竟是什么来头,只知道此刻被它们缠上的两个生灵,正被困在生与死的边缘,连一丝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寒风吹过冰原,卷起细碎的冰碴,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困局,奏响绝望的序曲。

  就在熊烈的意识即将被窒息与剧痛彻底吞噬,小白蟒的竖瞳快要蒙上最后一层灰暗时,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先是熊烈颅腔内那团被浓雾死死捂住的神识,忽然感到一丝极淡的暖意。那暖意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韧性,从他心口最深处钻出来,像一颗埋在冻土下的种子,“啵”地一声挣开了冰封的外壳。紧接着,一抹朦胧的绿意顺着这丝暖意蔓延开来——不是冰原上那种死寂的苍绿,而是带着湿润水汽、裹着泥土芬芳的鲜绿,瞬间就在他模糊的神识里铺展开来。

  他“看见”了一片望不到边的原野。嫩草刚没过脚踝,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被暖融融的阳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远处有溪流潺潺,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上缠着翠绿的水草,随波轻轻摇晃;更远处的山坡上,矮树抽出了新枝,嫩芽顶着粉红的苞衣,正一点点撑开嫩绿的叶片。风拂过原野,带来青草与花香,每一缕风里都裹着一种鲜活的、蓬勃的力量,那是生命在尽情舒展的声音。

  这方绿色世界里,仿佛藏着某种无形的慧力。它不像任何功法招式那般凌厉,却温柔地渗透进熊烈阻滞的神识里,像温水化开坚冰,像春风吹散浓雾。原本被白丝勒得剧痛的身体,此刻竟感到一丝奇异的舒缓,勒进肌肉的白丝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刺骨,渗血的伤口处甚至传来微弱的痒意,像是有新生的皮肉在悄悄生长。他喉咙里的呜咽渐渐平息,脑海中那片因绝望而死寂的角落,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那是“生”的念头,是不愿就此沉沦的意志。

  几乎是同一时间,小白蟒缠成一团的身体里,也涌起了同样的暖意。它原本僵硬的鳞片下,那抹绿意像是顺着血脉流淌,瞬间传遍了全身。它“看见”的不是原野,而是更细微的生机:石缝里钻出的苔藓,在风雨中摇曳却始终不折的藤蔓,还有自己小时候蜕下的鳞片旁,悄悄冒出的新芽。那些画面里藏着的韧性,顺着绿色的慧力注入它的四肢百骸,原本被勒得发僵的身体忽然有了一丝松动,尾巴尖停止了徒劳的抽搐,转而积蓄起一点微弱的力气。它的竖瞳里,那层灰暗正在褪去,重新映出一点清亮的光。

  冰原上的白丝仍在收紧,寒意依旧刺骨,但熊烈和小白蟒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绝望。那方绿色世界在他们心间铺展,慧力如春雨般滋养着他们濒死的生命,也唤醒了深埋在骨子里的求生欲。熊烈紧绷的肌肉不再是因痛苦抽搐,而是开始积蓄力量,准备着下一次挣脱;小白蟒的信子又开始轻轻吐动,鳞片下涌动着重新燃起的生机。死亡的阴影仍未散去,但生的希望,已顺着那抹绿意,悄然在他们心底扎下了根。

  那声音像是从万丈冰窟底层钻出来的,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和咬牙切齿的恨意,在空旷的冰原上炸开。每一个字都裹着刺骨的怨毒,仿佛积攒了千年的怒火在此刻彻底爆发:“这都死不了,那就不留余手!凡是想打‘玄冰淬体诀’的,统统找死!”

  话音未落,整片冰原忽然剧烈震颤起来。脚下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无数道狰狞的裂痕以被困的熊烈和小白蟒为中心蔓延开,深不见底的冰缝里瞬间涌出铺天盖地的白丝——比刚才多了百倍千倍的白发触手,像沸腾的白色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交织成更密、更厚的网。

  原本缠在两人身上的白丝骤然收紧,勒得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新涌来的白丝则像毒蛇般攀上他们的身体,顺着伤口往血肉里钻,往口鼻里涌。冰面上的寒气瞬间变得狂暴,连空气都被白丝搅得扭曲,仿佛要将这方天地彻底冻结、绞碎。那冰下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快意,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在白丝的呼啸声中回荡:“冰丝再多百倍千倍,今天非要弄死你们!”

  冰原上的白丝仍在疯狂收紧,那些缠绕在熊烈筋骨与小白蟒鳞片间的细丝里,正涌动着一股刺骨的本源之力——那是冰的精魄,是冰封万古的阴冷与死寂,顺着伤口往血肉里钻,往经脉中渗。熊烈能清晰感受到,这股冰之本源像无数根冰针,刺得经脉阵阵痉挛,连流淌的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成冰;小白蟒的鳞片下,冰寒之力正啃噬着它的生机,原本温润的蛇鳞都泛起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白霜,连吐动的信子都带着颤栗的寒意。冰下那道恨意的声音仿佛化作了实质,透过冰丝灌入一人一蟒识海:“不过是些残喘的生机,也敢与冰原万古本源抗衡?”

  就在这时,熊烈与小白蟒心间那方绿色世界骤然轰鸣。那抹自始至终萦绕的绿意不再是朦胧的幻影,而是化作了凝练的本源之力——那是草木破土的韧性,是溪流穿石的生机,是万物生长的蓬勃精魄,此刻如两道翠绿的洪流,从他们心口猛地奔涌而出,瞬间与体内的冰之本源撞在了一起!

  熊烈体内,冰之本源正试图冻结他的丹田,却被绿之本源当头撞上。那翠绿洪流带着暖融融的生机,触到冰寒之力的刹那,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原本坚硬如铁的冰寒之力,在绿之本源的包裹下竟如冰雪遇春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那些钻透经脉的冰针被绿意缠上,瞬间便失去了阴冷的锋芒,化作丝丝缕缕的水汽被绿之本源吸纳;勒紧骨骼的白丝里蕴含的冰劲,也被绿意顺着肌理一点点剥离,原本被冰寒冻得发僵的肌肉,竟泛起了淡淡的暖意,渗血的伤口边缘甚至冒出了细微的新生肉芽。

  小白蟒的体内更是上演着惊人的逆转。它心间的绿之本源带着草木藤蔓的韧性,顺着血脉缠向那股冰寒之力。冰之本源试图用阴冷绞杀这抹绿意,可绿之本源却如附骨之疽,缠上便不再松开,反而借着冰寒的侵蚀之力愈发鲜活——冰寒啃噬一寸,绿意便蔓延一寸,所过之处,鳞片下的白霜迅速消退,被冻僵的筋骨重新恢复了灵活,连吐信子的动作都多了几分力道。它竖瞳中亮起翠绿的微光,那是绿之本源在神识中铺开的生机,将冰之本源散发出的死寂阴霾彻底驱散。

  冰下的声音陡然变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现实容不得它质疑。绿之本源的力量远不止化解,更带着生生不息的霸道。熊烈体内,绿流裹挟着被净化的冰之灵力反哺丹田,原本枯竭的灵力竟开始缓慢回升,他紧绷的肌肉不再是被动承受,反而隐隐透出反击的力道;小白蟒身上的白丝开始簌簌发抖,那些曾坚不可摧的细丝失去了冰之本源的支撑,竟变得像脆弱的棉线,被绿之本源撑开的鳞片轻轻一碰,便寸寸断裂。

  冰之本源的阴冷在绿之本源的生机面前节节败退。缠绕在两人身上的白丝迅速失去光泽,从根部开始变得灰败、干枯,那些深入血肉的冰寒之力被彻底净化,化作滋养生机的微薄能量,融入熊烈与小白蟒的经脉。当最后一缕冰之本源在绿流中消融时,冰原上的白丝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失去力量的枯丝,在寒风中碎裂成粉。

  熊烈猛地咳出一口浊气,胸口的绿意仍在流转,伤口处的疼痛已减轻大半;小白蟒舒展着恢复灵活的身体,鳞片上泛着翠绿的灵光,竖瞳里再无半分怯懦。那方心间的绿色世界愈发清晰,绿之本源的温暖与生机如烙印般刻入神魂,而冰原的冰之本源,早已在这场本源对决中惨败,再无半分威胁。

  冰层下的死寂持续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连风卷冰碴的声音都仿佛被冻结在空气里。那道盘踞万古的意识像是被惊雷劈中,彻底陷入了失语的震惊,连最细微的气息都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原上若有若无的、牙齿打颤般的轻响。

  终于,一道嘶哑得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从冰层深处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碾过:“不……不可能……”

  那声音里的惊怒早已被彻骨的茫然取代,断断续续地回荡在空旷的冰原上:“什么样的体魄……能容下一方世界的本源?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逆天的存在?”

  它像是在质问天地,又像是在自我嘶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疯狂:“更不可思议的是……我这冰原万古沉淀的冰寒本源,在他们体内与那方世界的本源正面交锋……竟然输了!输得干干净净!”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咆哮着砸出来的,震得冰层又发出一阵细碎的咔咔声,可那咆哮里却透着浓浓的绝望。冰下的意识似乎仍在回放刚才的对决,每一次绿之本源消融冰寒的画面都像烙铁般烫在它的神魂里,让它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万古冰寒怎会输给区区生机?!这不合天道!不合常理!!”

  嘶吼声在冰原上反复冲撞,却只换来更浓重的死寂。那道声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渐渐低沉下去,只剩下带着哭腔的喃喃:“输了……我竟然输了……”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寒风里,细若游丝,却透着万古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与不甘,仿佛连冰层都在为这难以置信的败局而微微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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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秘境山腹最深处的冰岩台上,一尊丈高的青铜巨壶静静矗立——那便是昆仑道祖自囚的囚天壶。壶身爬满了暗金色的锁链纹路,纹路间流淌着淡淡的禁制灵光,壶口常年缭绕着紫雾,三足稳稳嵌在千年不化的玄冰里,连秘境的风雪吹到壶前都要收敛几分。壶内隐有灵韵流转,与壶共生的天狐灵魄便沉在其中,平日里只在紫雾中显露出模糊的巨大狐影,安静得像与壶融为一体。

  火红的小狐狸阿狸正蹲在壶内的青石上,用爪子扒拉着一块冰碴玩,蓬松的尾巴扫得青石簌簌响。不远处,灰衣老道壶内世界内背靠着一处山石打盹,蓬乱的头发粘在满是胡茬的脸上,灰扑扑的道袍上还沾着草屑,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胡话,疯癫的模样在肃穆的秘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轰隆——!”

  一声惊雷似的轰鸣从秘境深处炸开,紧接着,一股撼动天地的巨力猛地翻涌上来!冰岩台剧烈震颤,阿狸吓得‘嗷’一声蹿起,火红的绒毛瞬间炸成一团,小爪子死死扒住青石边缘,连尾巴都绷得笔直。它抬头望去,只见秘境的天空都似被震得扭曲,远处的冰川发出“咔咔”的断裂声,碎冰如暴雨般砸落,连空气都在震颤中泛起肉眼可见的波纹。

  “妈的!要翻天了?!”老道被震得一骨碌从地上弹起来,踉跄着扶住摇晃的山石,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狂乱的紫雾和开裂的玄冰,嘴里骂骂咧咧,“这是闹什么妖鹅子?老子睡个觉都不安生!”

  “老疯子!”一道悠远而惶急的声音从紫雾中传来,只见那道巨大的狐影在雾中剧烈晃动,猩红的皮毛被红光映得发亮,九条尾巴不安地扫动着,“这是天地在摇!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狸也蹦到老道脚边,小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尖声问道:“老道老道!为什么会这样?这里都在抖,是不是要出事了?”

  老道这才顾不上骂,他猛地掐起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口中念念有词,指尖的灵光随着掐算飞快闪烁。震颤还在持续,冰岩台的裂缝越来越大,囚天壶的秘境中嗡鸣几乎要刺破耳膜,但老道却像是没察觉似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片刻后,他才猛地停下手,倒吸一口凉气。

  “是本源之力……”老道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是那小子那边的世界,起了本源之争!”

  “本源之争?”巨狐的声音带着疑惑,紫雾中的狐影晃了晃,“怎么会突然有本源之力争斗?”

  “两股本源,在他那边撞上了!”老道咂咂嘴,又掐了掐手指,语气愈发凝重,“刚才那震颤,是其中一股本源胜了……好家伙,这动静都传到昆仑秘境来了!”他顿了顿,望着狂乱的紫雾喃喃道,“大道三千,本源之力本就罕见,能让两股本源正面相争,更是万中无一的事……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运,偏偏让他撞上了?”

  阿狸听不懂什么本源之力,只觉得脚下的震颤还在继续,它缩了缩脖子,小爪子抓得老道的裤腿更紧了。囚天壶的嗡鸣渐渐低了些,但锁链纹路的红光仍未褪去,壶口的紫雾依旧紊乱,仿佛还在回响着那股跨越世界的本源冲撞之力。老道望着秘境扭曲的天空,嘴里又开始嘟囔:“邪门,真是邪门……这小子怕是要搞出大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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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山道宗外的山道上,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崖壁,发出呜呜的声响。北海武神殿小姑娘云瑶裹紧了身上的厚裘,小脸蛋冻得通红,却依旧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冰棱与奇石,身旁的酒鬼老道则拎着个酒葫芦,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灌上一口,脚步踉跄却始终稳稳护在她身侧。两人正沿着蜿蜒的山道往秘境深处的囚天壶方向走,身后不远处,灵宝道人一身素白道袍,手持拂尘,步履轻缓地跟着,目光时不时扫过四周的风雪,神情肃穆。

  “嗡——”

  毫无征兆地,脚下的山道猛地一颤!小姑娘只觉得脚下的岩石在晃,耳边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从地底深处滚来的惊雷,连呼啸的寒风都被这股震颤搅得乱了节奏。她惊呼一声,连忙抓住身旁酒鬼老道的袖子,站稳后抬头望向天空,只见远处的雪山轮廓都在微微晃动,崖壁上的积雪簌簌滚落,砸在山道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老酒鬼,这是怎么了?”小姑娘站稳后,小眉头皱了起来,仰头问酒鬼老道,“这地动山摇的,常见吗?”

  酒鬼老道刚灌了口酒,被这震颤晃得呛了一下,他咳嗽着抹了抹嘴,低头琢磨了片刻,又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拿不准主意。随即他转过身,冲着身后的灵宝道人扬了扬下巴,大声问道:“哎,我说小灵宝,你见多识广,这情况常见不?好好的山路说晃就晃,跟闹地震似的。”

  灵宝道人早已停下脚步,拂尘轻挥,挡开溅到身前的碎雪。他望着远处晃动的雪山虚影,又感应着空气中紊乱的灵气波动,眉头微蹙,闻言摇了摇头,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回师祖,不常见。”

  北海小姑娘云瑶看着老酒鬼,只听老酒鬼嘟哝道:““昆仑山脉根基稳固,寻常风雪或妖兽异动,绝无如此撼动天地的威势。这震颤里……似乎带着一股遥远的本源余波。”

  灵宝道人惊道:“本源余波?道祖,你是说……跟秘境里那囚天壶的动静有关?”

  老酒鬼没直接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望向秘境深处囚天壶的方向,拂尘上的银丝在寒风中轻轻颤动:“不好说,但这等天地震颤,绝非小事。我们得加快些脚步了。”

  众人似懂非懂地听着,脚下的震颤还在隐隐持续,崖壁上的冰棱时不时“咔嚓”断裂,寒风里仿佛都带着一丝不安的气息。灵宝道人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前方被风雪笼罩的秘境入口,小声问:“那……我们还要去囚天壶吗?”

  “去!怎么不去?”说话的正是来自北海武神殿小女孩云瑶。

  酒鬼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拿起腰间酒葫芦,昂脖扪了一大口烈酒,酒葫芦往腰上一挂,“走,跟上灵宝,别掉队!”说着,加快脚步往秘境深处走去,身后的灵宝道人拂尘一挥,紧随其后,三人的身影很快便被风雪吞没,只留下山道上尚未平息的细微震颤,在寒风中低低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