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山娃壮年70集-《两代人的爱情》

  老宋却心有不甘地说:

  “怎么说!你们也应该把跑腿费付了啊!还有看设备的保管费两千元,都加在一起是一万两千块,给现金也行啊。”

  山娃有点忍不住了,一脸怒气的说:

  “我们给什么跑腿费和保管费?如果我们要是相中了设备,达成了购买协议,我们可以付一切费用,这套设备就是糊弄人的,根本就是一套淘汰设备。摆在那里,就是为了骗取各种费用,招摇撞骗的。我们没相中,一分钱也不付!”

  曹厂长却打着圆场,一语双关的,呵呵地苦笑说:

  “呵呵!得了得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老乡呢!还有下次呢!老宋和马厂长,非常感谢你们的用心良苦!还联系了那么多的中间人,真是煞费苦心了哈。我们告辞了,以后等有了好设备再联系吧!”

  一场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曹厂长坐上车,一脸气鼓鼓地,又情不自禁的叼起了大黑杆雪茄烟,眉头紧锁,去时一火心,回来一心火。

  可山娃能再说什么呢?他在车上死死地抱着那一提包三十一万现金,生怕被人抢跑了似的。只要经济没有损失,比啥都强!

  走出了地下室,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山娃上车把包抱在怀里,听见曹厂长叹了口气,悠悠地说:

  “唉!——今天万幸的是,提前没给钱。”

  车开上高速时,曹厂长望着窗外的玉米地,突然对山娃说:

  “山娃老弟!你说得对,是我不冷静,太急于求成了!看起来,冲动是魔鬼,一点不错!马厂长争取化肥厂的那五个亿,我看也是老宋当成的诱饵,用来套取中介费、服务费和乱七八糟各种名目繁多费用的,最终是个骗局。”

  山娃沉默,静静地沉默,没说一句话,只是把巨额现金手提包,又往怀里抱得紧了紧。夕阳把车影子拉得很长,那三十一万元现金,在包里安安静静的,一动没动,像厂里工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以倒卖二手中试设备,骗取各种名目繁多的费用,谎报高价,又以各种方式谋取好处而低价出售的骗局,就像一场闹剧结束了,虚惊一场。在当时的背景和大环境下,上当受骗的大有人在。

  但化肥厂的马问天厂长,在老宋的诱骗下,一步步地被拖进了深渊,项目运作了一年之久,最后付出了各种费用高达一百多万元,最后他得了抑郁症,不得不免职,在免职时还在声嘶力竭的嚷道:

  “就差一步之遥,我就成功了!五个亿呀!很可惜没到账,前功尽弃啦!”

  1990年的初冬来得比往年早,才十一月中旬,北风就卷着碎雪片子往人脖子里钻。厂区光秃秃的白杨树桠杈挑着铅灰色的天,烟囱里冒出来的烟没等散开就被冻成了灰雾,贴在灰蒙蒙的日头边上,看着就透着股子冷意。

  山娃揣着两手从车间那边过来,蓝布工装的袖口磨得发亮,鞋底子沾着半截冰碴子。他心里头跟揣了团火似的,脚步踏在结了薄冰的水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倒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离厂长办公室还有半截走廊,就听见里头传来“咔哒”一声——准是曹厂长又在磕烟灰。

  他在门口顿了顿,拽了拽衣襟上的褶皱,才轻轻叩了叩门。

  “笃笃笃!笃笃笃!”

  “请进!”曹厂长的声音裹着烟味传出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

  山娃推门进去,一股子混合着烟草和煤烟的热气扑面而来。曹厂长正坐在藤椅里,半截大黑杆雪茄叼在嘴角,烟雾缭绕得把他那张刻着深皱纹的脸遮了大半。他穿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领口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手指间夹着的雪茄燃得正旺,烟灰积了老长,眼看就要掉在裤腿上。

  “曹厂长!”山娃站在离办公桌两步远的地方,腰杆下意识地挺直了。

  曹厂长抬了抬眼皮,那目光在烟雾后头显得有点浑浊,却又像能看透人心似的。他没说话,只是朝对面的木椅子抬了抬下巴。

  山娃坐下时,椅面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工装渗进来,倒让他脑子更清醒了。就眨着双眸对曹厂长说:

  “这都十一月中旬了。”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有点低,却带着股子按捺不住的着急,接着对曹厂长又说:

  “第二轮承包的事,眼瞅着就到跟前了。我琢磨着,得趁着这时候……”

  “嗯嗯!是的!”曹厂长终于磕了磕烟灰,烟灰簌簌落在铁皮烟灰缸里,接着又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啥了。”

  他吸了口雪茄,烟圈从鼻孔里钻出来,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周围打了个转,补充说:

  “第一轮承包三年了,职工们的眼睛都亮着呢。要想让他们把信任票投过来,得让他们实打实地尝到甜头才行。”

  山娃心里头那点忐忑忽然就落了地,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了点兴奋说:

  “您说得是!我瞅着,最能暖人心的还是调工资。普调一级,让大家伙儿都能揣着热乎劲儿;有特殊贡献的,再奖一级,连升两级——这事儿办得敞亮,职工们心里能没数吗?肯定深入人心。”

  曹厂长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着,指关节因为常年握烟斗,显得有些粗大。他眯着眼瞅着窗外,雪片子正顺着玻璃往下滑,划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水痕。悻悻的说:

  “三年前承包的时候,我在职工大会上说过,日子得往好了过。”他忽然开口,声音慢悠悠的,又说道:

  “现在该兑现了。用两级工资换取信任票,值得!”

  山娃心里头的火更旺了,他想起车间里老王头总念叨着给孙子买台录音机,想起小李媳妇快生了正愁住院费,这一级工资对他们来说,可不是数字那么简单。

  “那我上次给您看的调资方案……”他试探着问,眼睛里闪着光。

  曹厂长把快燃尽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方案我看过了,”他站起身一边回答,一边踱到窗边,背对着山娃望着外头的雪,深情地说道:

  “争取十一月底前搞完。承包前把这事落定,让大伙儿揣着实诚劲儿去投票,比啥都强。”

  山娃猛地站起来,差点带翻了椅子。他看着曹厂长宽厚的背影,那背影在灰蒙蒙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扎实,心里头又热又亮堂——他知道厂长这话里的分量,这不仅是给职工谋福利,更是把第二轮承包的底气,稳稳地扎在了人心上。

  “我明白该咋做了。”山娃一边回答说着,一边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知多少。

  曹厂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摸出一根大黑杆雪茄。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密了,把厂区的屋顶盖了层薄薄的白。他对着玻璃里自己的影子笑了笑,烟雾从嘴角漫出来,像是把这初冬的寒意,都融成了暖乎乎的盼头。

  山娃没回车间,径直往办公楼里刘宇浩的办公室里走。楼道里的风卷着寒意打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是劲儿,连那刺骨的冷,都像是变成了兴奋剂。他知道,刘宇浩那边得赶紧打招呼,《调资方案》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数字,都得像车间里的零件似的,拧得严丝合缝才行——毕竟,这不仅是涨工资,更是把全厂人的心思,都往一处拢呢。

  这天,在会议室里的空气,像被冬日的寒气笼罩了,老式暖气片刚通了暖气,刚刚有点余温,会议室里的寒气逐渐被驱散了。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塑料厂调资领导小组成员的心上——今天,关乎每个人钱袋子的《调资方案》,要在这里定个乾坤。

  刘宇浩通知了调资领导小组成员开会。山娃!也就是赵厂长,刚从车间测算成本出来,黝黑的脸上还带着点风尘仆仆的气息。他清了清嗓子,将一份打印得整整齐齐的名单和方案推到桌子中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对大家说:

  “今天让办公室刘主任召集大家开会,一是确定调资领导小组成员,二是讨论这份初步的《调资方案》。名单我念一下……”

  名单念完,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出声反对。曹厂长坐在主位,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眼皮微抬,算是默认了。接着是方案,山娃逐条念着,从调资范围到基本原则,条理清晰。大家边听边点头,气氛还算融洽,直到山娃宣布方案通过时,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曹厂长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滚出来的,带着老厂长特有的威严,严肃地说道:

  “同志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接着继续说:

  “今天在座的,都是调资领导小组的成员,也是全厂的核心层领导,肩膀上扛着的,是全厂职工的期盼。”

  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又道:

  “第一轮承包马上收尾,第二轮紧接着要上,这个节骨眼上调资,可不是简单给大家钱包鼓点那么回事。”他加重了语气,沉声说:

  “这是要让大伙儿看到奔头,让他们觉得跟着咱们承包集团干,值!心里踏实!所以,公平、公正、公开,这六个字,要刻在脑子里。调完资,得让每个人都心服口服,没二话!”

  这番话掷地有声,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重了几分。山娃接着站起来,他习惯地撸了撸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解释说道:

  “具体来说,这次调资分三步走。第一步,全厂在岗职工,普调一级工资,这是给大家的基本保障。”底下有人暗暗点头,脸上露出期待。

  “第二步,对那些在承包期间有特殊贡献的,比如技术攻关、销售破局、生产革新的,再额外调一级,干得多干得好,就得拿得多。”

  他的这话一出,方玉莲车间主任和主管生产梁有福副厂长的眼神儿都亮了亮。山娃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窗外厂区门口,那几个常聚着晒太阳的退休老工人,语气放缓了些说:

  “第三步,给退休老工人,普调半级工资。”

  “啥?”一个尖细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是办公室主任刘宇浩。他本来正端着茶杯,闻言“哐当”一声把杯子墩在桌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的肉都带着气鼓鼓的微红问道:

  “赵厂长!咱们之前讨论方案的时候,可没提过退休工人的事啊!这半道上怎么又冒出来了?”他脖子一梗,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又愤愤地说:

  “依我看,还是先顾着在岗的工人吧,他们才是厂里的顶梁柱。退休的都回家歇着了,还凑这个热闹干啥?”